他抱紧它们,连同那只破了的塑料袋子也捡起来,快步走了出去,黑色的羽绒服快速消失在街道上。
天完全黑下来。
“我回来了。”
从顾北城进家门到从洗手间出来,开着灯的客厅里安安静静。彼时的这时候,母亲总会一如既往地贴过来,抖动涂着鲜红口红的嘴唇,嘴里念叨顾北城做梦都能背出来的那几句话“我的小祖宗哦!快点快点!拖鞋再进来,别踩脏了地板!挣钱好不容易的哦!”
今天的反常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妈?”
“爸?在吗?”
她正准备回房,卧房突然传出几声好似被苦苦压抑着的抽泣声,顾北城心里紧接着一惊,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妈?!”
“你怎么了?”
顾北城的母亲背对着顾北城,坐在床上,伴随着顾北城的推门而入,那先前被苦苦压抑的抽泣声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骤然变大。
纸筒横躺在地上,盒子里的粉饼碎成蜘蛛网一般的小块,角落里破碎的香水发出熟悉的气味,原本该安静放在床头的相框,此刻体无完肤地扔在角落,玻璃破碎,露出里面的全家福。
顾北城都可以想象它被人粗暴扔在地上,然后一只穿着皮鞋的脚狠狠在上面碾过的情景。
怎么会这样?
董枫林捂着半边脸,胳膊上的肥肉微微颤抖着,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在顾北城的印象里,母亲从来没有哭过,就算是之前整天生活在阴冷潮湿成天充斥着尖酸与刻薄的老式公寓,也没有。
她有些慌张起来,拿起一旁的卫生纸,走到董枫林面前,递给她。
“你哭什么?我爸呢?”
“你爸……刚有事出去了,冰箱里有菜,你先热热吃吧。”
董枫林摸了把脸,把原本被精致发簪挽起的头发挠到脑后,露出左半边高高肿起的五个指印,赫然暴露在发热的空气中,抽搐着。
顾北城吓了一跳,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起来,她弯下腰去,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被董枫林微微避开。
“……你脸怎么了?谁打的?!我爸?!”
话音刚落,董枫林肿起的如同桃核一般的眼睛涌出两条细细的透明液体,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你别管了。”
顾北城握紧了拳头,抿着嘴,明了似的点了点头。
“行,我给我爸打电话。”
她刚拿起电话,董枫林发了疯似的扑过来,一把推开顾北城,把电话狠狠甩到地上,连同脱离了轨迹的电话线。
电话上的红灯熄灭了。
董枫林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疯了一样地吼道:“打个屁!给他打电话干什么!你干什么!啊?!你告诉我!”尖锐的声音好像要穿透耳膜。
董枫林浑身颤抖着,棉拖鞋甩到一旁,面前的顾北城惊在了那里。
撞到墙的骨头硌的生疼,她心里腾地窜出一股夹杂了无名委屈的火。
“妈你干吗?!”
她捂着心脏,“你有病啊!有火别冲我发!我招你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