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总会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
“我不想做皇帝的,我从没想过要和他们争,可是为什么还要把我推到那个位置,”
九皇子蜷缩起胖胖的身子,将小狗紧紧地抱在怀里,吴攸能听到他牙关打颤的声音。
殿内只一人一狗。
“我今天又见到二哥了,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明明已经把自己弄得很糟糕了,”
九皇子语气越发惶恐,
“难道是父皇?父皇又要把皇位传给我吗?我要怎么办,还要再死一次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没有人能回答他,也不敢将一切宣泄在人前,这个没有任何人真心护佑的皇子,如今却只能将一切讲述给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狗。
不,或许是只是讲给他自己。
“我不想和任何人争抢,只想以后能出宫,什么地方都好,只要远远离开这座吃人的皇宫...”
“呜呜呜…我不想…我真的好怕…”
...
少年那晚是哭着睡着的,吴攸被他紧紧箍在怀中,有些窒息的难受,却终究没有挣扎。
小小的一团努力用自己的体温将温度传给这个惶恐的小孩,这是它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
皇位对他来说或许真的只是负累吧……
当晚他做了当狗以来的第一场梦,梦里唱了一晚上的歌,以至于第二天嗓子都是哑的!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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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太子大胜回朝!
街道两旁早早挤满了迎接太子的百姓,远远的看见仪仗驶来,天家的威势让他们情不自禁便将额头紧紧贴上地面。
有那好奇心重的人偷偷将头抬起一点,翻着眼珠从缝隙中悄悄瞻仰,只一眼就被属于王者的威仪震得愣在原地。
高俊的坐骑上太子身披金凯,硬挺的眉目之间带着在战场中厮杀方有的铁血冷意。眉峰高挺入鬓,凤目不怒而威,五官刀削斧凿一般俊美宛若天神。
天生一道薄唇,都说唇薄之人薄情,可这样一张薄唇出现在太子这样的脸上,却并无人敢生出这样的菲薄之意,却只更增添许多威仪。
仪仗慢慢向前移动,却良久没人敢第一个起身。
临街茶楼一道半开的窗户之内,女子紧紧盯着那抹越去越远的身影,面颊之上已经遍染上绯色。
分明从小学习礼仪教养,也明知盯着外男并非闺秀之举,视线却始终无法从那张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脸上移开。
洁白纤细的手指紧攥绣着青竹的帕子,牢牢抵在胸前,仿佛要穿透皮肉至触到心脏,压下心房中那咚咚不停地雷鸣声才好。
“小姐,太子都过去了,再看脖子都要变长了。”小丫鬟嘻嘻哈哈的打趣着,“等日后您入了太子府,还怕看不够吗?”
“秋儿,怎么竟是浑说,小心我将你打发到院子里去做给花儿施肥的活计。”
女子脸颊上的陀红更晕开了些,眼含秋波,明明该是训斥的语气,因为这副痴态,再说出来竟平白失了力度。
知道自家小姐只是故作凶恶来掩饰心中的羞恼,小丫鬟也并不当真,依旧嘻嘻哈哈的打趣。
沈婉怡心中懊恼,真是把这小丫头惯坏了,却也只是无奈,只做随意一般将窗子阖上,淡声道:
“本就是为了给父亲选一方青砚才出来,只是碰巧遇见瞧了两眼罢了,你倒好,打趣起你家小姐来了!”
“哦~原来是给老爷选砚台啊~”
那语气却怎么听都不像是相信的样子。
这打趣的主仆两人正是沈婉怡主仆。
当日落水后到今日已过了半月时间,沈婉怡身体早就养好了,只落了些体寒之症,慢慢调理也就好了。
近日太子返朝,沈婉怡早早便去沈大学士面前请安,沈老哪还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自己这是被用来做了筏子了,却也不点破,当即便说自己少了一方台砚,只让她出府寻来,
实际也不过是给怀春的女儿家一个能远远看一眼太子的机会罢了。
主仆两人自去书斋寻了一台上好端砚,也便径自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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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拜见母后!”黎谨睿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后用手帕揩了揩眼角,眼睛已是一片通红。
咳咳..咳嗽声被唇角丝帕堵在喉间,却还是泄了一些出来。
“母后!”太子连忙上前,帮皇后轻轻拍抚脊背顺气,眼角扫过一方艳红,心间一震。
母子俩说了很多,从沙场到京城,从前朝到后宫,听到太子已经协助皇帝处理政务,皇后眉间最后的一丝郁色也散了。
“婉怡丫头是个好的,也确实真心等你这许久。如今你得胜回来,让司礼监挑个好日子吧!”皇后拉着太子的手,轻轻拍抚。
“全凭母后安排!”太子早已记不清那沈婉怡的相貌,只印象中是一个十分端庄沉稳的女子。沈大学士的女儿,礼仪教养都应是极好的。
看着皇后脸上忍不住的倦意,太子不忍再打扰,叮嘱下人好好服侍娘娘就起身离开。
皇后疲倦点头,看着黎谨睿远去的身影,紧了紧攥在手中的锦帕。
最近精力越发不济,看来计划是要准备提前了。
凤榻之上,女人刚刚舒展的眉目又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太子跟着前面带路的宫人踏出皇后寝殿,便不再往前只顿在原地,冷声询问:“本宫问你,娘娘身体到底如何?”
宫人哪想到太子会突然有此一问,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不敢吭声。
“本宫要听实话。”太子身上的气势陡然释放开来,那跪地的宫女瞬间吓得面如金纸,浑身抖抖索索个不停。
可想起那天被堵了嘴拖出去的,第二天再也没看见过的小姐妹,却还是硬生生地顶住了头顶传来的死亡凝视。
“殿下,可是这女婢哪里惹了您不快,何必您亲自动手,老奴让人处置了她?”徐嬷嬷刚要出去处理皇后呕血的帕子,正好看见这一幕,忙走了过来。
“殿下饶命,嬷嬷饶命……”宫女吓得连声求饶,额头不停磕在地面上,只听见砰砰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在地上沾了血迹。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黎谨睿扫了她一眼。
宫女忙磕头谢恩离开,脸上乱七八糟的眼泪都没顾得上去擦。
“本宫先走了,嬷嬷自去忙吧!”太子冲刘嬷嬷颔首,径直大步离开。
徐嬷嬷目送太子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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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书房内。
太子高大的身影静立在书案之后,手上铁画银钩,只是寥寥几笔便成就一副好字,端地是气吞山河。
安静的气氛,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只有桌案上摆放的沙漏堪堪发出一丝微弱的沙沙声。
张太医两股战战的伫立在一边,本来不热的天气,额头竟凭空生出了许多的细汗,沙漏沙沙,却仿佛是生命的倒计时。
“张太医,本宫想知道什么病状有咳血之症。”安静的气氛随着太子的声音骤然打破,也打碎了张太医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噗通!
膝盖重重的砸到地面上,从做下这事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微臣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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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慢走。”
“哼!”裘世宁一甩袖摆,转身便大步离开,将甘泉宫远远落在身后。
“可恶!”裘世宁狠狠踢了一脚路边的鹅卵石,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暴躁。
随行引路的小太监也不敢吭声,不知道这位祖宗为何又突然发脾气,只默默垂头,缩着脖子当鹌鹑。
裘世宁一脚踹过去,小太监屁股受痛哎呦一声摔在地上。
“公子您就饶了奴才吧!”那小太监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到底是怕的厉害。
“饶了你?谁来饶了本公子?”裘世宁狠踹了小太监几脚,犹不解恨,正要再踹上几脚。忽眼角余光撇过一抹身影,脚下动作一顿,悄悄跟了上去。
他本是因为皇上为他和十二公主赐婚一事来求见姑母的,那丫头被裘贵妃宠的过于骄纵,若是真的进了他府中,日后岂不是要闹得府中鸡犬不宁。只可惜却还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吴攸耳朵动了动,睁开眼睛。可因为被小壳子抱在怀里,看不到身后的人,只听到一道脚步声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刚从慈宁宫出来,因为上了年纪的人难免会喜欢一些小动物,太后也不外乎如此,见到如此灵性的小家伙,顿时便十分爱不释手。
太后并非皇帝生母,不过皇帝因为生母早逝自小便被如今的太后养在膝下,因此感情倒也不浅。
于是吴攸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为皇帝逗乐解闷儿之外,还要隔三差五的被抱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汪汪!”小狗在小太监的怀里挣扎着,神态有些不安。
“小雪球可是要嘘嘘?”小壳子的声音并不像之前那般尖细,反而有种雌雄莫辨的轻柔,看着怀中小狗不安挣动显得急躁的模样,轻轻问了声。
“汪汪汪汪!”
小壳子并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异常,心神全部集中在小雪球身上,见它不是要撒尿,还以为是被抱的烦了想下来跑跑。
可这里离各宫实在太近,小壳子担心有宫女太监不小心会踩到它,便轻哄道:“别急啊,我抱你去御花园,不然等下要是有人踩到你可怎么办?”
“汪汪!”吴攸试图跟他讲道理。
可小壳子听不到小狗的心理,依旧毫无所觉的抱着小狗走到御花园。
平坦的石子路,因为正值正午时分,日头正盛,安静的只有零星的几个宫人路过。
“就在这玩耍吧,小雪球记得不要靠近湖边哦。”
小壳子轻轻将小狗放在地上,虽然自己会一直在旁边看顾,但还是不忘小声叮嘱一句。
吴攸看了看四周无人,可它明明听到脚步声一直跟他们到了这里,所以这是藏起来了?
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有极细微的呼吸声从花坛后面传过来,还有一股莫名的让他讨厌的味道。
竟然又是裘世宁那个变态,(`皿´)
不会这么倒霉吧!
因为有小壳子的事情,吴攸之后便特别留意了裘世宁这个王八犊子,这股廉价的脂粉味可真是让他想忘都忘不了。
也不知道是刚从哪个温柔乡里钻出来的。
考虑到自己和小壳子都是战五渣的武力值,此时对上裘世宁自己根本毫无胜算,审时度势的小狗立即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然而吴攸刚准备带着小壳子开溜,却突然耳尖动了动,抬起的脚步猛地僵住。
吴攸认真侧耳去听,一双圆润的狗眼悄咪咪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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