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臣妾自知人微言轻,此刻开口也并非为了浣碧求情,虽然浣碧的确自幼服侍臣妾,情同姐妹。
甄嬛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雍正的脸色,发现雍正并没有要斥责的意思,便大着胆子继续了。
甄嬛若这番我与浣碧牵涉其中,适才浣碧大可一口咬定小公公正是她那日所见之人。虽然事后必然能查出来,但可见浣碧仍是不愿让安贵人背负哪怕一时的委屈。这的确是因着安贵人对臣妾始终未曾离弃,是以浣碧虽心有不甘,但仍然不肯说谎。
甄嬛臣妾以为,浣碧是构陷安贵人的一步棋,但同时她也被人构陷了,所以她才会为了尽忠拼死要求搜乐道堂。她见到的那个长街上的太监,也必然是刻意安排的。臣妾恳请皇上开恩。
雍正默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逐渐有所舒展,问了句略有些不相干的话:
雍正所以,你刚才不肯指认安贵人身边的婢女会医术,也是如此?
甄嬛先是微微地低下头去,似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猛然抬头直直地看着雍正,表情庄重,语气却是温柔笃定的:
甄嬛正是,嫔妾愿一生感念安贵人在微末之时的帮衬。
雍正你是个好的。
雍正看着甄嬛美丽又熟悉的脸庞,心意也在一瞬间软了下来。或许几个月的“冷宫”生活已经磨平了她的棱角,抹去了她的野心:
雍正苏培盛,吩咐太医院给甄常在送些滋补之物来。也去敲打敲打内务府,该给的份例一样都不许少。
陵容看着不远处的甄嬛,内心也是颇为感慨。她知道甄嬛本就才貌出众,触底反弹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曾经的甄嬛在女主光环的保护下,正义和命运丰厚的回馈永远能够同时降临在她的人生里。而在安陵容的主场,甄嬛却不得不放弃正义,学会了信口雌黄和言不由衷。
不过,甄姐姐,若是你往后的恩宠是靠着今日假意感恩于我而获得,你又何以安放那人上人的优越感呢?
眼看着雍正已经有些消气,陵容知道这事的线索也已经断了——那递银子的大太监,虽然是有人盯着是从余莺儿屋子里出去的,但是根据棠华的观察,他从未曾在钟粹宫服侍过。而递了银子之后,宫里再没报过有太监身亡或失踪,但是人却也找不到了。或许,那人根本就不是太监,若说能搬动大内侍卫甚或宫外的人来做局,那这个幕后之人也不是如今自己可以对付的。
于是她便看准时机开了口:
安陵容皇上,臣妾既然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还请皇上宽宏大量。臣妾只愿与众位姐姐们和睦相处,更愿意给那幕后之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雍正朕有容儿,当真是此生之幸。好吧,事不过三,这次便依你吧。
雍正没有叫起,只是上前单单扶起了陵容一人。
雍正苏培盛,传朕的旨意:皇后、华妃管理六宫有失,罚奉半年;贵人沈氏脾性急躁,不思感恩,暂时不必学习协理六宫了,另罚闭门思过一个月。再有,请太医院派最好的太医来给甄常在诊治,好了便复了她的绿头牌。
雍正容儿,和朕一块儿去养心殿。
陵容被雍正拉着走出了甄嬛的屋子,不经意的一个回头,却清楚地看到眉庄紧皱着眉头,看向甄嬛的眼神中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
雍正朕的容儿是个明理的,也是极有智慧的。只是在安家这许多年,容儿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雍正与陵容在养心殿用着茶,歇了片刻,这才悠悠地开了口。
这是在说陵容家书的事情呢。
原来这安比槐到底是个眼皮子浅,没能力的。一入宫陵容就写了封家书回去,那安比槐除了要银子,嫌弃陵容的母亲,连一句关怀的话都没有。后来陵容封了贵人,又有两封,安比槐言语间能看得出几分讨好来,只不过要银子是越开口越大,这便也罢了。上一次陵容叮嘱他押送粮草的事情,安比槐的回信倒是也写了自己会按照女儿的吩咐,对朝廷的差事尽心竭力恪尽职守。只不过刚说了这两句,就又是要银子又是要安陵容吹枕边风照顾一个人。
这人叫赵国麟,字仁圃。出身陵容倒也不讨厌,因为他是萧姨娘的远房外甥。康熙六十年,已经过了乡试和会试,只差殿试了。结果后来就国丧了,又没赶上雍正元年的恩科,所以今年初夏要来京城参加殿试。
只是,自己不过是个小小贵人,如何能左右前朝的事情。更何况现在的安陵容可对安比槐没有什么父女之情,于是便写了一封颇有些训诫之词的回信,只不过信才写了一半,安陵容就被传到钟粹宫去了。
信里告诉安比槐自己只想做好一个爱慕夫君的妾室的本分,也希望父亲做好为朝廷尽忠的本分。总知就是皇上很辛苦,作为臣子,应当为皇帝、更应当为整个国家的福祉考虑。
这些话当然雍正都知道了,本来借搜宫拿来家书让雍正看到,就在陵容这次的计划之中。虽然这次陷害她的幕后真凶暂时没找到,但是借此讨点利息,实在也不过分啊。与其不知道哪天这赵国麟又成为陷害她的把柄,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让雍正知道这人,也知道她的态度。
安陵容臣妾愿意在皇上面前永远都是坦坦荡荡,毫无保留的。只是没想到公公们把臣妾的回信也拿来了,让皇上看到容儿不孝的一面。
呵呵,当然也是我故意的,您看过后我可是要另写回信的——陵容其实心里是想帮这个人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历史上的怡亲王曾提拔过一个福建巡抚,那人正叫赵国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