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后之人

最终，他侧身让出通道，皮笑肉不笑地抬手虚引：“二位请。”客气的语调里裹着寒冰，字字句句都像是绷紧的弓弦。

顾昀与长庚缓步前行，踏入未知的船舱深处。

摇曳的烛火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在斑驳的舱壁上投下交错的暗影，仿佛预示着前路危机四伏，却也暗藏转机。

而那在袖中流转的暗语，如同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的命运与这场关乎朝堂、江湖的迷局紧紧缠绕在一起。

————

走进去时玄色广袖如帷幕垂落，严严实实挡住旁人窥探的目光。长庚的指尖在顾昀掌心轻点，借着肌肤相触的隐秘，将疑问化作无声的字符。

李旻（长庚）义父怎么知道他们的黑话？

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仿佛连带着少年眼底狡黠的笑意，都顺着这隐秘的交流，悄然渗进了顾昀心里。

顾昀垂眸轻笑，掌心微拢，以力透皮肉的震颤回应。

顾昀我无所不知。

丞临前进一顿，旋即传音，带着几分揶揄。

丞临……情报是玄鹰给的吧？

丞临转神弄鬼，欺骗小长庚啊。

丞临子熹。

—————记得当时———

夜色如墨，玄鹰如鬼魅般蛰伏在商船桅杆顶端。两名船员压低声音的交谈，连同粗粝的嗓音、刻意压低的腔调，都被他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晨光初现时，这份情报便呈现在顾昀案头。

此刻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将那些似懂非懂的词句娓娓道来。

顾昀（哪里是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拿昨夜偷来的话，在这暗流涌动处虚张声势罢了。）

商船甲板吱呀作响，一行人踏碎满地碎银般的月光。

舱门次第洞开，东瀛人裹着海风涌来，腰间佩刀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混着咸腥的潮气，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顾昀刻意佝偻的身影。

传说中目盲耳聋却算无遗策的“香先生”近在眼前，好奇与警惕在众人眼底翻涌，化作此起彼伏的低语，如同毒蛇吐信般萦绕在甲板上空。

咸涩海风裹挟着檀香掠过甲板，大梁神佛文化在东瀛生根多年，众人见顾昀身后立着灰袍僧人，青灯古佛的气息冲淡了“香先生”周身的诡谲。

三三两两的东瀛人对了然大师露出和善笑意，双手合十颔首致意，一时间佛号声此起彼伏。

————

咸腥海风骤然掀起舱帘，绸缎翻飞间，李晏的面容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苍白肤色浸着冷月光华，眉骨如刀刻般凌厉，漆黑眼眸却似蒙着层薄雾，藏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细碎发梢被风撩起，掠过泛着冷意的薄唇，惊鸿一瞥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刹那，只余那抹清冷又疏离的气质，在晃动的光影里悄然晕染开来。

李晏垂眸盯着僧袍下摆的磨损处，喉间溢出无声嗤笑——

李晏难怪皇叔要把这了然大师带在身边，原来是拿佛门香火当挡箭牌。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玉佩，冰凉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厌恶，那些盘桓在记忆深处的晦暗片段，随着海风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