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旱土”（下）

船只按照计划停靠在孟买的港口。

临光、德克萨斯、塞雷娅三位少校，悉尼上校和另外两名做保安的戴着鸭舌帽的少尉乘坐一艘快艇缓慢接近印度方面的联盟军前来接应的船队。一位脚踏大军靴，身穿陆军迷彩服且肩上印着明显的金色五星的印度中年男性联盟上将站在船头直直看着在远处航母护卫下缓慢接近的悉尼上校一行人。那位身高中等的印度上将圆鼓鼓的脸上戴着已经有点粗糙的圆框眼镜，体态丰满但不肥胖。他嘴上挂着微微的笑容使得他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在他后面两位佩枪的蓝衣联盟少校保护着他，这两位脸上棱角分明的印度小伙子的表情和眼神都要凶悍一些。

快艇刚停稳，船上的两位联盟少尉立马将绳索取出扔向岸上，岸上的一位联盟军麻利地接住绳索并牢固地拴在木桩上。

船上体型最大的临光少校随后就一个健步就跳上了岸，并弯下腰将扶着帽子的悉尼上校一把拉了上来。

“谢谢。”上校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立马将视线转向那位比临光略高大的上将。

“好久不见，悉尼上校。”那位上将在悉尼刚转过头来的时候便向前走了几步，同时伸出他那只黑乎乎又布满老茧的右手，用流利标准的英语说道：“这几年形势如何？”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悉尼。

“还不是那样，阿里上将。”悉尼上校报以自然的微笑，同时她那只常年被大海洗礼的右手和阿里上将紧紧握在一起。悉尼上校先打量了一下两位印度少校，又大致看了看后面孟买安全区的情况，最后才将眼睛放回阿里上将的脸上：“看起来你们这里发展得很不错。比敝船好多了。”

“哈哈哈，你说笑了。”阿里上将十分爽朗地笑了出来，使得他的本就胖胖的脸颊看起来更圆润了。他在发笑的同时同时收手并用斜眼瞟了瞟远处的解放者号，就算在几百米远外看她还是大得可怕。“我们这个小地方怎么能比得上你的俄国大船呢。”他绕过两位少尉看向站在最后的三位发色各异的女少校：“这三位就是上面派来的人？”他虽然只是扫了一眼，阿里上将还是被她们的美貌和身材所触动，对她们的第一印象很是满意。

“没错。”悉尼上校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先到里面再说......”

“也是，我们不要在外面再浪费太多时间。”阿里上将在悉尼上校额外留出的那一秒中反应过来，意识到后面的事不方便在外面说：“我们的午餐刚刚做好，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语毕他立马转过头吩咐后面其中一位少校：“阿米尔，开一辆车过来，将客人们带到吃饭的地方去。（印度语）”

“好的，上将。（印度语）”那位少校铿锵有力地回答道同时用力跺脚以示接收到命令，然后就小跑到远处的停车场处。

“正好也到饭点了，我们大家都饿了。”悉尼上校微微点头以示赞同。她转过身吩咐二位少尉：“你们先回船上向劳伦斯中校报告我们已经安全抵达。”等到二位少尉离开后她才对临光她们三个说：“等会你们一直跟着我就行。”她挨个看了看三人：“不必紧张。你们也看到了，阿里上将比较随和风趣，而且我和他很熟。待会吃饭的时候向平时在食堂里一样就好。”

“可不要动辄就打起来哦！”阿里上将打趣的声音从悉尼背后传来。他知道军人们的秉性。这句话使得四位女子都忍俊不禁。

她们在孟买安全区的联盟指挥室用餐，它位于一座三层楼的顶部。这个房间不算大，但是容纳一张长方形的餐桌绰绰有余。房间所有的窗户都被金属的叶片窗死死封住，墙壁也用一层铁板加固；内部灯光不明不暗，足以使得五人互相看清。桌上摆着并不算很丰盛但是在这末世却是大餐的一系列食物。

“随便坐随便坐。”阿里上将带领四位女子穿过由两位穿着厚实的武装的联盟少尉把守着的指挥室的金属门。她们看见昏暗的房间里除了一张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满香喷喷的印度食物的长方形餐桌之外，就是墙上并排挂着的两面等大的旗帜——印度国旗和联盟旗，还有就是另一面墙上的一块被一张薄纸遮住的大黑板。一些文件摆放在大黑板下面的纸箱里。待走在最后的德克萨斯完全进到房间里，铁门哐当一声紧紧关闭。

虽然嘴里说着随便坐，但是大家还是自觉地按照主客次序依次落座。阿里上将作为主人，就在背对大门的桌子短边落座。悉尼上校作为客人的长官，便面向阿里上将，面朝金属门落座。在落座的同时她将带有展翅金鹰纹饰的船长帽脱下平稳放到一边。塞雷娅、德克萨斯和临光三位少校面对窗户依次落座，临光位于悉尼上校右侧。事实上长桌上的五套餐具本就是按照这样摆放的。

“吃吧，这是我们印度的玛莎拉菜。”阿里上将热情地招呼三位女少校，“在我这里你们丝毫不必客气。不够吃或者不合口味要随时告诉我。”

“那我就开动啦。”悉尼上校毫不客气地率先动起了刀叉。她熟知阿里上将丝毫不介意这些。她不失仪态地将一块裹满印度咖喱的蔬菜块整个送进嘴里，十分享受地嚼了几下便吞进喉咙里。阿里上将在她咀嚼时也微笑着开始吃饭。

直到悉尼上校吞下第一口饭，三位少校还是有些犹豫。她们对在这样的场合下还能像在混乱的士兵食堂里一样随心所欲还是有些不习惯，毕竟还是打破了她们的基本礼仪常识。

阿里上将和悉尼上校同时注意到她们的拘谨，都马上意识到这些下级军官可能不适应在这种场合下随随便便。但当她们两个再次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三位少校已经从她们的眼神里读出可以开饭的信号并动起刀叉来，阿里上将和悉尼上校便没有停下吃饭的动作。

三位少校曾对玛莎拉都有所耳闻，但是都没有品尝过味道也不知道它其实就是印度咖喱，虽然她们闻着从面前的盘子里传来的咖喱香她们无不喉咙发酸。临光将手边的金属勺插入浇满咖喱的米饭边缘，熟练地将两者拌均匀，使得每一粒米饭都拌上浓得发绿的咖喱色，也使得米饭和咖喱的香气更充分融合到一起。这道香气冲入临光的鼻腔使得她喉咙里流出一大摊口水，令她一拌好就忍不住啊呜啊呜吃了起来。

味道完全不像网上说的这么怪，实在是太美味了。临光心想。

塞雷娅并没有像临光一样采取偏日式的吃法。她看了看身边的阿里上将，后者采取传统的印度吃法——手抓。看着阿里上将一边吃一边舔手的状态，她非但没有感到恶心，反倒对阿里上将能够吃的这么香感到羡慕。于是她将右手在裤腿上擦了擦并试探了一下咖喱饭的温度，在确认不烫后也将她那只白皙而如男人般粗糙的大手学着阿里上将伸进绿油油的咖喱里，轻轻抓出一小块温热的盖有咖喱的米饭塞进嘴里。

挺不错的。塞雷娅心想。

而德克萨斯既没有向左边的和右边的人一样吃。她就比较直接了，直接用勺子舀起一块大小适中的上绿下白的饭块，带着些许颗粒的轻烟从上面升腾直奔德克萨斯美丽可爱的脸庞。她并没有因为这香气感到犹豫，也是直接将它送入嘴中，印度长米的麦香和印度咖喱的咸香先分别和她的舌头相接触，然后通过自然扩散和舌头的搅拌再完全混合在一起。进而通过她的牙齿的细细打磨，每一个食物分子的味道都在口腔里充分被萃取出来并被她的每一个味蕾所感受，最后进到喉咙里的食物渣团也终于变得索然无味。

好吃。德克萨斯心想。

看到三位少校从最开始的拘谨到现在满足的吃相，两位高级军官不禁相视而笑。阿里上将十分满意三位少校的表现，也十分羡慕悉尼上校麾下能有这样的人。

五人在日常琐事的笑谈中享用完这一顿不算豪华但也不简单的印度迎宾宴。阿里上将在差人打扫干净桌子并确认金属门已经关好的时候，他那平易近人的笑容立马被严肃认真的神情所取代——是时候谈正事了。

悉尼上校向临光挤了挤眼睛，她心领神会，将大黑板下的箱子抱到桌子旁边并和塞雷娅一起将文件快速整齐摊在桌面上。

同时阿里上将走到黑板旁边一下子就将薄纸撕开，便露出黑板上的内容——一张任务地图和一些他收集到的情报。

“基于我们这边的先遣勘察，关于你的行动路线我大体上没有什么意见。”阿里上将一边将废纸揉成一团一边对悉尼上校说，“只不过我建议你们不要从Tamara空降，那里的感染者比我们一般所认知的更加难对付——一般的枪支难以将它们快速杀死。相对走机场而言，走陆路相对安全一些。我们的人在途中既没有发现感染者也没有遇见当地武装。”

“衣服和武器装备我已经备好。枪都是美国货而且弹药够你们用到那个城市。而关于载具的问题，”阿里上将走到桌旁，“我打算给你们一辆当地人常用的老旧的沙土色轿车。”他将视线望向临光她们：“这样的话你们可以伪装成游客甚至是当地女性，低调地从那些家伙的眼前走过。没有问题吧？”

“这没问题，车能开就行。”作为队长的临光代替整个小组回答他。塞雷娅和德克萨斯背着手站立在她的左右，听取临光她们的安排。

“这也是我有一点担心的地方。”阿里上将走向临光，“这辆车有二十多岁了，如果不是因为靠它你可以尽量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我宁可给你们装甲车——我想你应该能修车吧，临光少校？”

“当然，上将。”临光自信地回答他。

“那关于载具的问题我们就这样。”他走向那张和塞雷娅手里的一模一样但比她手里那张标注得更详细的地图。那上面不仅标记了地名，还标记了物资点的具体位置、感染者大致分布、当地武装活动范围及其敌我立场还有可以驻扎的地方，十分详细，一目了然。看起来阿里上将完成了悉尼上校委托的一切事物。上将用大手拍了拍Kana'an Madraj附近一大片被圈起的地方：“这一片，你们能避开就避开。这里的人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就算你们穿着当地人的衣服他们也会对你们发动袭击——虽然你们最好也应该这样穿。”那一片地方一大片红色，但是距离Abu Al-Kaba'er还是有一些距离。她们还清楚看见，地图右下角还有一小片蓝色区域和红色区域紧密相接，交界处全是小叉。那里是联盟势力和当地武装势力的冲突前线。在不知道这么多信息的情况下悉尼上校的计划能有如此详细已经是十分令人惊讶。

阿里上将看到临光三人的视线在红蓝交界处，便说：“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地盘和他们紧密接触，而且如果要到目的地最快的话直接从这里——”他的手落到蓝色区域，“直接北上应该是最快的。只不过根据目前的局势我想你们多半穿过不去。”

“当然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将你们投放至任务点。”阿里上将走到地图另一侧，这时三位少校才注意到除了东南部一大块红之外其余地方都是沙漠灰的无人区，这无人区包含了悉尼上校规划的整条路线。阿里上将将手放到西部点：“这里抵达Abu Al-Kaba'er大概是半天的车程。但是为了避免他们的拾荒队，我打算先用飞机将你们连带着车绕大弯投放到距离‘西部点’再往西约三百公里的空旷无人区——放心，虽然那里位于地图之外，但从你们的起始点一直到‘西部点’有且只有一条唯一的公路相连，你们到时候只需要沿着公路开上几个小时就能到达地图范围。”阿里上将解答了临光即将问出的疑惑，“中间的行动仍然按照悉尼上校的计划进行。最后当你们完全执行完任务的时候，我们会有人在‘西部点’接应——我们差不多十天后派车过去。”阿里上将收手，“还有就是关于补给点的问题，你们应该可以根据地图自行判断。这就是我要补充悉尼上校的东西，少校们。还有问题吗？”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听取阿里上将说明情况的悉尼上校抢先问道：“那里的感染者为什么会更难以杀死？”

“这个......”阿里上将推了推眼镜，眼神更加严肃了，“我们现在也不清楚。我们的人报告说那些感染者不仅有现代人，还有不少是以前苏阿战争时期阿拉伯士兵或者苏军甚至美军的装扮——这也是我们觉得很奇怪的一点。那些难以对付的感染者指的就是后者——它们的皮肉仿佛是钢铁做的。一般的感染着一枪可以轻松爆头但它们需要三枪才能击穿头骨。”上将顿了顿，“除此之外，那些穿着上世纪八十年代军服的感染者不仅皮糙肉厚，而且速度和伤害都比我们熟知的感染者更胜一筹。我们的人只要被它们一抓很快就会死掉。”但他用信任但担心的目光扫视临光三人，“虽然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完成任务，但你们还是一定要万分小心。”

“我们一定会完整地带着东西回来。”临光少校代替她的组员回答道，语气满是坚定和自信。德克萨斯和塞雷娅也同时挺了挺胸表达了自信的情绪。

“好极了。”阿里上将在开始说正事之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代号‘旱土’的行动，我宣布，立即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