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寒,茜纱窗下树影似魅,室内女子斜卧软榻,一头瀑发洒在红衣上,映着她一双轻拢发丝的纤纤手愈发白得突兀。
那榻上女子正是百鬼城城主梵娘。 “城主交代属下的事务,属下悉已向城主禀明,城主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告退。”清冷沉稳,不卑不亢,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唯灯火幽掖处有影微动。
梵娘似乎对这禀示不以为意,只映着灯火专注地涂抹指尖蔻丹。片刻后,梵娘抬起手轻轻挥了挥,那影子竟立了起来,从灯火阑珊处走进明亮的内厅,却是个朗目如星的英俊男子。 男子微微欠身,恭敬而生疏。
“你非得在这时候跟我闹?”梵娘揉着眉心,神色疲倦,似已乏极。
“属下不明城主此言所指。” “不明白我此言所指?好,好”梵娘气极反笑,“你一句话三个属下三个城主,是当我听不出了?我送你去浮屠城可不是要你学会怎么气我的!” 像是想到什么,梵娘突兀的笑了一声,那笑容把怒气碾碎,虽然冷漠,但是却有种高贵明丽,不可逼视的美。“还是你怨我用心印之念把你传送回来?”男子面色淡然,并不作声。 只听咣的一声,梵娘把案几上的陈设拂落在地。“我最看不惯你这副平静的样子!”梵娘反手,掌间巨大的吸力把男子吸过来,她捏着他的下巴,“叫我城主?坊间传闻你在浮屠城乐不思蜀,若我不召你回来,你可还记得我这个城主?”男子依旧面色平静,只是颊边的骨头隐约跳了跳。他敛眸,温恭道:“训示结束了吗?城主。”“为什么给摩柯城主传信,叫他加派防范,不要借兵给千姬城?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张字条,我要损失多少鬼兵?而筹备这些鬼兵,我还要费尽多少年心思?!”男子扬起头,直视她:“你已经有百鬼城,何苦强求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不会还想坐拥幽冥域吧?”“为何不想?”“别妄想了,不可能的。”宫殿回荡起梵娘邪魅肆意的大笑,“哈哈哈哈,不试,焉知吾不可?”他淡淡看着她,“城主,收手吧。” “收手?笑话!”梵娘放下捏着男子下巴的那只手,敛了敛衣袖,冷然道:“你既以臣属自居,便应当做些臣属该做的事,你去门外守着,决定你何时告退不是你这属下能决定的,须得凭本城主心情。” 男子提剑走出去。此时正值隆冬,狂风乱雪寒凉刺骨。可她偏要他守在门外,谁叫他激怒她,这不过是他咎由自取。 一夜未眠,待晓阳初生时,梵娘方入梦。她似在梦中呢喃,侍女将耳朵凑在她唇畔, 听清原来她说的是“阿影”二字。待梵娘醒来,看了看榻下长身玉立的男子,蹙眉道:“谁让你进来了?”侍女小桃慌慌张张跑过来跪在梵娘面前,“城主睡梦中呼唤影侍卫的名字,小桃便自作主张,将他请了进来,请城主责罚小桃。” 梵娘拿眼去瞧阿影,许是光线的缘故,阿影平日里冷峻的五官染上一层柔色,不再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然后她听到自己说:“陪我走走吧。” 雪连夜未歇。梵娘站在这座城池的最高处,目光沉凛地打量着这百鬼城。“城主。”她收回飞出的思绪,回首看向阿影。 她今日未上妆,面如细瓷,透出浅浅绯红,大氅罩在身上显得身材纤弱,阿影突然发现,她恁般杀伐果决,却也只是个正当韶华的姑娘。“阿影你看,这落雪多美。”“城主让属下随行,不会只为看这雪景。”“如果我说是呢?”她用手掌托了一片雪花,眼尾起了细软的笑意。“你可还记得,我及笈那年的冬天,”她语调舒缓、轻柔,似乎在回忆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也是这样的景致,这样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