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冬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昨夜还只是细雨霏霏，今晨推窗时，整座城市已覆上一层冰霜。海风裹挟着枯叶，悠悠卷起又缓缓落下。

饶玉站在吧台后，慢条斯理地研磨着新到的哥伦比亚豆。咖啡机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在玻璃上投下一道清瘦的剪影。三年过去，这家咖啡馆的装潢几乎没变——墨绿色的皮质沙发，原木色书架，角落里那架施坦威钢琴依旧安静地立着，琴盖上纤尘不染。

"叮——"

烤箱的提示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饶玉戴上隔热手套，取出烤得金黄的肉桂卷。甜腻的香气瞬间填满每个角落，连窝在壁炉前的Dove都抬起头，湿漉漉的鼻子不停耸动。

门外突然传来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Dove的耳朵倏地竖起，还没等门铃响起，就已经摇着尾巴冲到了门口。

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凛冽的风雪。阿米站在门口跺了跺脚，黑色大衣上沾满未化的雪花，睫毛都结着细小的冰晶。他怀里抱着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鼻尖冻得通红："港城的超市居然没有卖肉豆蔻，我跑了三家......"

话音戛然而止。

暖黄的灯光下，饶玉系着那条熟悉的藏蓝色围裙，正用虹吸壶煮着咖啡。水蒸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却遮不住手腕内侧那颗小小的痣。这一幕与记忆完美重叠，仿佛横亘在其中的三年也在此刻隐去。

Dove急不可耐地扒着阿米的裤腿，尾巴扫落一地雪水。饶玉这才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怔了怔——太多情绪在眼底翻涌，又很快归于平静。

"过来。"饶玉将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推过吧台，"暖暖手。"

阿米放下纸袋，脱掉沾雪的大衣。他接过咖啡杯时，两人的指尖在杯沿短暂相触。

饶玉的手很暖，而他的还带着室外的寒意。

"钢琴调过音了？"阿米突然问。

饶玉擦拭咖啡勺的动作顿了顿："上周刚调的。"他抬眼看向角落，"要试试吗？"

阿米摇头，目光落在饶玉的无名指上——那枚DR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忽然想起维也纳广场上的鸽群，想起饶玉红着脸拽他逃跑时，戒指硌在他掌心的触感。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行人匆匆走过，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脚印。Dove趴在壁炉前打盹，尾巴偶尔轻拍地板。咖啡机发出规律的嗡鸣，与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温暖的背景音。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阿米抿了口咖啡，任由醇厚的液体滑过喉间。这一次，他带回的不只是肉桂和肉豆蔻，还有不再漂泊的承诺。

而这家亮着暖灯的咖啡馆，永远会有人在风雪中等他归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