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竹筏使出裂隙的刹那,阳光顷刻洒落在少女脸上。少女下意识轻掩双目,待适应这明媚的阳光后,才将手缓缓放下。随之露出的,是一双在日光下显得清冽而透亮的红瞳。
她就是云忧谷谷主的爱徒、星罗班六位中的——明月。
作者自决战胜利后,明月便回到了念宗,与两个弟弟天王星和海王星团聚。这一年来,明月不仅协助处理宗内事务,更亲自参与念宗的重建工作,赢得了念宗上下由衷的尊敬。只是云忧谷如今除谷主外已无他猫,明月仍会定期回到此地,陪养育她长大的师父待一段日子,尽一份徒弟的孝心。
竹筏轻触岸边,明月踏上柔软的草坪,解下背囊,取出一只精美的食盒。食盒中整齐地摆放着来自四方村的各色点心,每一件都小巧精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作者四方村是猫土的美食之乡,负责为十二宗提供食物,其美食名扬天下。虽在猫土大战时期一度荒废,但在决战胜利后已逐渐恢复往日繁荣。如今村中炊烟袅袅,往来商客络绎不绝,又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不久前,四方村向咚锵镇供应了一批新研制的小吃,因其味道鲜美、价格亲民,几乎供不应求。平日虽是明月亲自为师父下厨,但想着让师父换换口味,她一大早便特地出谷前往咚锵镇采购。这还是她在熙熙攘攘的门店前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才买到的。
“师父?”明月环顾四周,并未见到谷主的身影,也感知不到谷主的气息,“……看来,是上不争冠了。”
“希望师父会喜欢。”心念转动间,她已双手端稳食盒,走在了那条通往不争冠之巅的灵芝道路上。
沿途经过熟悉的植物亭和鸟棚时。明月的思绪不禁飘回多年前——那时白糖带着被“归初印”变小的她,跟随着她师父从这条小路攀上不争冠,那场景恍如昨日。
“与伙伴们并肩作战的岁月,以及那场惊天动地的决战,仍历历在目,宛若梦境……如今的猫土,太平得竟让我有些恍惚。”明月一边走一边想着,脚步却不曾放缓,“说起来,和那些小猫也已一年未见了。真想再见见他们。”
白糖总是充满活力的笑脸、武崧傲娇却可靠的身影、小青温柔中带着坚强的模样、大飞憨厚宽容的神情,以及后来相识的海漂那沉静如水的面容——他们的身影一一在明月脑海中浮现。
“念宗初识时那般不合,本以为绝不会同路……可没想到,他们竟成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伙伴。我本不关心猫土,加入星罗班,不过是想好好保护他们。”
想到这里,明月望向远方,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大家,真希望早日重逢。”又转念:“身宗离此不远,不如……”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谈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明月蓦然抬头,发觉自己已来到冠顶小院门前,院内传来师父与另一个陌生声音的对话。
“师父邀请了客人?”明月微微一怔。她知道,谷主是活了几百年的猫,在如今的猫土上相识的不过几位宗主。可眼下各宗重建正值关键,尚未有一宗完全落成,有哪位宗主会此时有闲心来云忧谷做客?
“师父,月儿回来了……”明月迈步进门,刚开口,却蓦地怔住——谷主对面,竟坐着一只陌生的黄衣猫。
与此同时,谷主和凌同时注意到了有猫到来,齐齐转头看向明月。
当看清凌容貌的瞬间,明月瞳孔骤然收缩,竟一时愣在原地。明月震惊的,并非师父接待外客,而是:“这模样……难道,她就是师父曾说过的……她竟然,真的存在!”
食盒在她掌心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吱”声,明月才惊觉自己竟失态至此。
“师父。”她迅速定神,稳步上前,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虽然避开了与凌对视,可明月依然清晰地感受到,凌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明月将食盒轻轻置于石桌上,转身正欲离开,却忽然听到那个陌生的声音:
“明月。”凌唤住她,星空异瞳中流转着微光,“一个月后,叫上星罗班的伙伴,去身宗看看小青吧。”
明月全身肌肉瞬间绷紧,韵力被下意识凝聚于双手,她猛地回头,声音冷若寒霜:“你,认识小青?”
凌唇角含着一缕似有还无的笑意,不做任何解释。
谷主见状,抬手虚拂,一道无形的韵力掠过徒儿的双肩,化解了她凝聚的力量:“月儿,退下吧。”
明月深深看了凌一眼,红眸中满是戒备与疑惑。但师命不可违,她只得颔首退下,步履依旧沉稳。
“当年你总说想收个资质卓越的徒儿。明月,果真不同凡响。”望着明月离去的背影,凌语气间尽是欣赏。
谷主眼中也难得地泛起一丝温和,道:“月儿是我的骄傲。虽说当年我反对她加入星罗班拯救猫土,但后来我想通了——孩子大了,终归要走属于自己的路。她在那条路上走得比我想象的还要远。”
“是啊,要走属于自己的路。”凌含笑看向谷主,道,“从前的你,可不会这样轻易放手。”
“万事皆会变,”谷主说着,目光重新落在凌身上,“其实,我希望你也能,至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谢你,老朋友。”凌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轻声感谢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打算么?”谷主对凌毫不避讳,坦诚相告,“如今天下太平,那些‘病了’的猫,皆已修得正果,各拥幸福。月儿也早已独当一面,我现在,就想看着她,看着她继续长大,看着她每一天都能过得开心、踏实……偶尔下下棋,品品茶,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
言罢,他忽又想起什么,对凌道:“若不嫌弃,你就在云忧谷住下吧。”
凌望着他,没有错过这细微的停顿,轻轻摇头:“多谢好意。可那片绿叶——我一定要护。”沉默片刻,仿佛准备了很久,她开口道:“有一事,我想拜托老友。”
“哦?”正要斟茶的谷主动作一顿,听闻凌竟有所求,他也不禁生出几分好奇,“说来听听。”
凌侧过头,声音轻得像雾:“我魂归幽冥后,墨家小辈若再陷危局……”
谷主放下茶壶,平淡却又不容置疑地说:“我不涉尘世。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苦呢?”
“你总说修行要断尘缘,”凌笑了,“可当年我痛不欲生时,是谁偷偷在我的身上盖了床安魂被?”
谷主不语。
凌站起身,缓步走到小院边缘那处视野开阔的露台,凭栏远眺:“他说,猫和药草一样,很难独自存活。可那孩子……曾经便是独活的那株,也是将来最易折的那株。”
谷主也站起身,缓缓走到凌的身后,默然伫立,如同她身后一座沉静的山。
“我不求你打破规矩,只盼若那一株将折时……能有个人,替我扶一把。”凌转身,双手轻轻握住他微凉的右手,贴于自己的心口,声音微颤却清晰,“这是我,唯一的牵挂。”
谷主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终是未发一言。但凌已从他眼中读出了什么,轻声道,“愿云忧谷,与你,永远记得我……我的老朋友。”
话音落下,凌的身形逐渐变得虚幻,如晨雾般开始消散——她要离开了。
谷主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老友。直至凌的身体仅留点点荧光时,他才缓缓抬起左手,想要回握。可当他手落下的那一刻,凌已彻底消失,只余下一缕淡淡的熏香,和桌上那杯尚未饮尽的茶。
就在这时,明月神色焦急地回冠顶,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她刚好目睹这一幕——原来她离去后始终不解为何凌会认识并单独提及小青,越想越觉蹊跷,于是折返想问个明白。
明月缓步走到师父身旁,望着凌消失之处,轻声问道:“师父,她莫非就是您曾经告诉月儿的……”
“没错。”
那天,谷主独自坐了很久。直到,夕阳的余晖将云忧谷染成金色。而凌的那些话,却如同一颗种子,悄然种在了他的心底,只待合适的时机,便会生根发芽。
——
夜色如墨,缓缓浸染天际。先是一抹深蓝,继而转为绛紫,最后彻底融入深邃的墨黑。点点星光如约而至,陆续浮现,待夜幕完全降临,无数星辰已铺满苍穹,璀璨生辉,构成一条横跨天际的银河,壮美绝伦。
阁中,小青休息的地方,门缓缓打开,渡鸦飞了进来,落在熟睡的小青的枕边,偏头看了看少女恬静的睡颜,用鸟喙轻轻啄了啄小青的额头:“宫主,小青宫主。”
“唔……嗯……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呀。”小青缓缓睁眼,慵懒地伸展了下身体,丝绸被褥随之滑落。她揉了揉眼睛,看向站在枕边的渡鸦,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谢谢你叫醒我,渡鸦。我好久没睡得这么沉了。”
“宫主客气了。您感到舒适,再好不过。”渡鸦彬彬有礼地低下头,礼貌地回应,“夜幕降临,到了您与主人约定的时间了。”
“哦对了!天黑要去阁外的门中见前辈。”小青一下子清醒过来,后背倏地挺直了,急忙掀开被子问道,“我没错过时间吧?可不能让前辈久等。”
“宫主莫急,时间刚好。”渡鸦振翅而起,向着门外飞去,“这边请。”
“好。”小青也不耽搁,立刻翻身下床,快速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发饰,便跟上渡鸦。
渡鸦带着小青来到阁外。眼前的景象让小青不禁屏息:果真如凌所言,白日空无一物的空地上,此时竟矗立着一座古老的棂星门。可门后面什么都没有,不像是通向任何地方的入口,只是一座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的门状建筑罢了。
小青走到门前,抬手轻抚着门框。
“真的出现了,和前辈说的一模一样。”她喃喃自语,既期待又有些忐忑,“可这后面,究竟是什么?”
“再见,小青宫主,再见了。”渡鸦好想知道什么,正立在门槛上,轻挥翅膀,依依不舍地作别。
“再见,有空的话,欢迎你和凌前辈来身宗做客。”小青转过身,嫣然一笑,也挥手道别。
“求之不得。愿星辉指引您的道路。”渡鸦语带深意地说道,随后振翅飞入夜空,融入漫天星斗之中。
小青顺着渡鸦飞走的方向望向星空,入迷地想:“为何在身宗岛上从未见过如此星空?能在此地得见,莫非是因为凌前辈的力量?
“那这扇门,将会带我去往何方呢?”
驻足门前的小青转过身,做了个深呼吸。终于,她抬起脚,迈入了门后的‘虚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