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一路上太多年轻情侣甜蜜的笑令人嫉妒,也许是太多台阶越爬越枯燥,也许是人烟足够稀少适宜发泄,总归要把胸中郁结发一发才好。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互相询问对方感情状况了,蒋启智坦言父亲丑陋的婚姻观严重影响了自己交友,总觉得非要遇见那个命中注定的她才敢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在伦敦时,海藏已经被他苦行僧式的坚持感到震惊,自己隔三差五便带女伴回家,蒋启智从来都是淡淡一笑,所有的精力不是用来读书,便是用来健身,自己的健身也是在蒋启智的带领下开始的。海藏为他坚定的勇气鼓掌,荷尔蒙满溢到处流窜的时代,居然真的可以坚持单身至今。而自己这混乱的感情状况,又该从继续聊起呢。
落日斜晖,无边无际的晚霞尽情在淡蓝色的天空流淌。或许是被这从未见过的异国他乡白日将尽落幕的美所震撼,那些压抑在心头的秘密情不自禁往外倾泻。
返回的路上,眼看着要接近大队人马,海藏忽然坐在一级台阶再也不肯走,兀自诉说着自己的哥哥姐姐被父亲控制去利益联姻,说着自己为了逃避同样的命运宁愿去躲在叶蕾的石榴裙下。他就这样望着远远的都在离去的人群飞快地诉说,非要一口气把它说完不可的样子,似乎多缓两秒就失去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蒋启智就静静地靠在古老的城墙上,沉默着。海藏知道他在听,并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自己这种行为。忽然间,海藏想起在日内瓦的博物馆,第一日结束时罗心衣匆匆离去的背影,几分落寞与荒凉。今时今日,海藏终于明了自己提起她并不相配的男伴时,她难堪的心情。虽然海藏还可以辩解这是自己被逼无奈的选择,但毕竟,不是唯一的选择。而自己没有做出别的选择,说到底,还是怕辛苦。
“说出来心情舒服一点儿没有?”海藏终于讲完,蒋启智淡淡地问,并不做评价,只关心他本人。
“你,不对我这种行为表示些什么吗?”日光早已不再刺眼,海藏摘下墨镜揣进兜里,站起来和他平视。
“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蒋启智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继续往前走,“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经他人苦,未必有他善。”
“我有点儿懂,但不是很懂…”海藏被这一段短短的“绕口令”绕懵了。
“海藏,我们是朋友,”蒋启智站定了望着他,“朋友不会评判朋友,只要他没有伤害别人。没有人是完美的,我自己不完美,为什么必须要求我的朋友完美?”
海藏被这番话感动得有些想哭,可是蒋启智碰碰他的肩膀,做了个鬼脸便开始大声嚎叫着往下冲。海藏知道他怕是自己忍不住哭会觉得难堪,看他像个猴子一样逗自己,笑着笑着落下泪来,哭着笑弯了腰又直起身子狠狠擦干,旋即跟在蒋启智后面一起狂奔跳跃鬼哭狼嚎,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在中国还想找一位朋友,”两人在餐厅落座,海藏原原本本地叙说了一下和罗心衣短暂相识又分开的经历。
“你喜欢她?”蒋启智敏锐地感觉到。
“也许吧,我们很聊得来,”海藏老老实实承认,“可是我和她都只是别人的情人,我不想背叛我的女伴,我想她也不会背叛她的男伴。”
“所以你找她干嘛…”蒋启智被梗住了,这是要上演当代梁山伯与祝英台?
“她在中国,我既然来了,总要见一见。”海藏吃烤鸭的手暂停了,认真思考了一下蒋启智的话。
“来都来了是这意思吗…”蒋启智扶额,“她叫什么名字?”
“罗心衣,”海藏并没有理解蒋启智的冷幽默,“我不会写,但是她背诵了一首你们的古诗…”
“你等会儿,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蒋启智竭力在记忆中搜索,“赵琦雯有个好朋友好像也叫这么名字,你等我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