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江海盯着桌上一包被捆得小巧可爱的药包。
“学费啊。”秦星拉着椅子坐在他身边,“因为你第一排经常吃粉笔灰,还咳嗽,所以给你开了一些清嗓子的药。“
“拿开。”江海拉起庞大的校服领子盖住自己的头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你黑眼圈很严重,晚上失眠吗?我可以给你一些安神的糖果,我爸爸熬的,无任何添加剂和副作用哦。”秦星眨着大眼睛,修长的睫毛像两只活泼的蝴蝶。
“闭嘴。”江海从臂弯中发出闷闷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江海抬起头来,秦星正趴在桌子上作业,眉头皱得像一只苦闷的小猫咪。
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抢过她手中的原子笔,哗哗地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这条线算下来个公式算面积,还有另一种方法,用这个公背熟了公式,全部靠进去使可以了…这么简单问题~”
秦星张大嘴,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江海别开脸,微微红着耳根子,把原子笔丢给她,“真是愚蠢的地球人。”
说罢,收拾好书包,走出了教室。
夕阳从教学楼外透进来,满室的金光,尘埃在光影中飞舞,江海的背影逆着光,突然就照亮了秦星的眼睛。
从这以后,江海每天都给秦星讲三道典型的数学题,时间不多也不少,刚好半小时。
秦星偷偷在他抽屉里塞中药糖果,那些糖不知道他是吃了还是丢了。
周五的晚自习放学后,已经九点半了,秦星关好门窗走进女厕所洗了一把脸,却听到了一些动静。
“喂,你拽什么拽,让你考试把卷子拿起来给我看看而已,你又不会少一分!”
“听说你跳级哦……跳来看看。”
“你给我老实点儿!下次再敢这么嚣张,看我怎么收拾你!”
推搡的声音夹杂着几个男生的笑骂声。
秦星站在门口,冲着男厕吼道:“你们几个讨厌鬼再欺负人,我就告诉老师!”
笑闹声,突然安静了下来。
江海抱着一沓书一脸平静地走出来,淡淡看了秦星一眼,走下了楼梯。
“江海!”秦星捡起他遗漏的一本书,追了过去。天花板上,飞蛾围绕着白色的灯泡,扑腾着,撞击着,然后一只只跌落。江海躲开飞蛾的尸体,加快了步伐。
“我明天就报告老师,让他们给你道歉!”秦星拼命追着,江海却越跑越快。“少管我!”他突然回头,红着眼圈大吼道。
秦星屏住呼吸,傻傻地站在了原地。
这个夏夜,喧闹的校园逐渐安静了下来,香樟树的气味铺天盖地。江海的家,位于城南一片高档住宅区,那里从来只有高档车辆出入,路上看不到一丁点垃圾,道路两侧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绿化带和四季变着花样盛放的花朵。
江海的父亲是铁路工程师,长年累月在非洲出没、妈妈在分放线进出口贸易、一个月有二十天在香港,这个豪华而超冷清的家中,只有保姆照顾江海的衣食住行,而他与父母唯一的见面方式是早晚的视频电话聊天、汇报一天的学习生活,
无人知道江海怕黑、他的卧室是蓝色海洋风、天花板上是闪烁的夜光星星、壁纸是蔚蓝的大海和帆船,他经常梦见自己来一叶孤舟在海中荡漾、而他的小船却怎么也上不了岸。
而天花板上那些闪烁的小星星、偶尔也会让他想起秦星那张笑起来就傻乎乎的脸,大大的眼睛,会变成弯的月亮,鼻子会激激皱起、两个圆溜溜的酒窝,整齐的牙齿像沙滩上的小贝壳,每一颗都装满了善良的秘密、
这天晚上,江海埋在枕头中大哭了一场、
他不知道,同一片天空下,一个十六岁的小女生打着手电筒缩在被窝中、好奇地翻着他遗落的那本康·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金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