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导魈

……

“总算结束了。”菲尔尼坐在一块稍微干净的石头上，抬手擦了擦流进眼睛里的血水，又看向身边依旧站姿挺拔的魈，不由佩服。

“战斗了这么久，不累吗？”纵使是仙人之躯也是会累的，菲尔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魈过来一起坐，又指了指一旁全都累成一团的众仙，笑了笑：“不用这么拘谨，你看大家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你也应当放松一下。”

“……”魈将手中的长枪收回，深深的望向笑着看着自己的菲尔尼，又将目光落向远处的众仙，他薄唇微张，开口道：“菲尔尼大人不适应这种场面。”

菲尔尼微愣，他有些错愕魈能察觉到这些，正经算下他们二人的相处时间，应该还不超过半月。

他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心中略微烦躁的情绪。纵使是他，也很反感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洞察到自己封闭的内心。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眸，收回放在石块旁边位置上的手。略微沉吟了几秒，他张口，又犹豫着闭上。

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眸中闪过一丝无措，握着和璞鸢的手不由收紧，刚要开口道歉，便听到菲尔尼轻声开口：“是啊，我确实不擅长应对这种场景。”

他目光落在远处躺倒在土地上一个个仙人的遗体上，大脑放空，回忆起不久前刚刚去世的琰烬，那是他最喜欢的家人，明明相处时间才短短百年，明明他的实力不比自己差，却还是如此轻易的逝去。

他偶尔也会怀疑，怀疑每个生灵出生在这个世上是不是都是来受苦的，既然是来受苦的，那为什么一开始要出生在这世上呢。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执着的找出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的答案。

菲尔尼抬眸看向魈，不在执着于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没有隐瞒的，他向他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我本是自然孕育出来的生灵，天生便有人形，有灵智。我与友人相处百年，仍然不明白我诞生于世间的意义是什么。于是我远离家乡，独自踏上旅途。”

“没有旅伴，亦没有什么傍身的技能，所以当魔神战争爆发的时候，我经历过无数次的死里逃生。”

“没办法，我开始学会自保，锻炼能力，然后有一天，我觉醒了某种特殊的力量，但很不巧，救了个人类，能力差点暴露。”

“我消除了那人的记忆，努力隐藏。…但世间哪儿有不漏风的墙，有些凶残的魔神得到了消息，派人过来围攻我。他们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投入他们的麾下，二是死。”

“呵…何其残忍，于他们而言，得不到的东西毁掉会更好。可我当时只是想好好活着。”

“不加入是死，而加入可能会沦为战争的工具，我不愿，所以我逃了，期间几经生死，却也逃得升天。”

“你觉得我是如何逃出升天的？”菲尔尼身体后仰，双臂撑在石头上，微笑着看他。

“…不知。”魈身为夜叉，生来便为杀戮而生，也一直生活在杀戮中，除却杀戮之外，他很少接触到其他事情。所以除却杀戮外，他不知道还有何种办法能让菲尔尼逃出生天。可按菲尔尼大人所说，当时的他实力尚且弱小，用武力逃出升天是不可能的。

菲尔尼笑了笑，他站起身，抬手拿出帕子，温柔的擦了擦魈脸上的血渍：“这便是我要告诉你的。”

“这世间并不缺少赴死之人，他们或许碌碌无为，或许事业有成，但他们都愿意为别人牺牲自己。”

“他们可能并不把自己甘愿赴死的事情当做什么伟大的事情，但对于他们救下的人来说，他们就是英雄。”

“我被人救过无数次，但救我的人因我而死，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我不想再见到这样的事发生，但凭我自身的力量尚且还做不到。所以我变成了现在这样。隐藏自己的内心，让自己戴上一层虚假的面具。”

“我渐渐开始效仿我救命恩人们的事迹，救死扶伤。若是人类，便把他们送去一处好地方，若是仙人，则摸清楚他们的秉性，再考虑留不留下。”

“…他们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家人，亦是和我一同对抗不公的战友。”

菲尔尼娓娓道来这些往事，希望能让魈更深入地理解情感。被梦之魔神束缚已久，魈已渐渐忘却如何主动思考。又听闻他与队友们相处得并不融洽，菲尔尼决定用这种方式来引导他。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魈。”

“因为是家人，所以不忍心见到死亡？”可这种事很常见，他曾经见过无数次，已经麻木了。

菲尔尼见他只理解了片面意思，无奈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还有，当一个人愿意接纳你，包容你的时候，你可以试着接受他们的好意，你们是一个团队，可能于他们而言，你也是他们选择好的战友或家人呢？”

“……”魈沉默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菲尔尼见状，明白他需要时间来整理思绪，于是轻轻站起，开始指挥众仙们收拾混乱的现场。当一切归于平静后，他才挥手示意众仙们离去。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了一言不发的魈身上，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魈，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