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尚未初降,不夜宫KTV的霓虹灯已经早早地亮了起来。
江停从苏醒到现在还不满一个月,日常行走尚不利索,杨媚又穿着高跟鞋,两人摇晃着上了人行道,江停说:“还开着呢。″
他指的是这家KTV,杨媚说:“嗯,这当初合同纠纷还是您给解决的。开着这家店,三教九流的消息都能知道点,反而更安全一一您在看什么?”
她顺着江停的视线望去,KTV冷清的后门不远处,有个背着书包的年轻男生站在马路牙子上,似乎在等人。两方视线一接触,男生迅速低下头,步伐匆匆地走开了。
“没事。”江停收回目光,“进去吧。”
杨媚又望了一下那个年轻男生,只觉得似乎有事发生,接下来不会太过顺风顺水。
杨媚一边介绍,一边带着江停到了三楼她常住的宿舍。
宿舍的隔音相当好,在这里几乎听不见楼下KTV的喧闹。杨媚事先布置过这里,窗口对着后巷,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就像个小型的酒店套间。
“江哥,您说您干什非要回到恭州?恭州的人查不到我这里,他们肯定以为……”杨媚在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等过两年要还是没动静,我就把店关了,咱们远走高飞……”
杨媚絮絮叨叨着,窈窕的身影走来走去地收拾东西,拉上窗帘。
“我昏迷的三年,恭州有人来过?”
分明是疑问句,用陈述的语气讲出来却像在质问。
“……哪儿有?江哥您就别多心了,您才刚醒,暂时不用操心这么多,交给我就可以了。”
江停嘴角勾了一下,像是在笑。
良久,杨媚说:“中国那么大,往广西、云南那儿犄角旮旯一躲,鬼都找不着,您干嘛非得……哎江哥,洗漱东西我给您放这了啊。”
她一回头,只见江停坐在灯下,光影勾勒出身体挺拔的线条,修长十指交叉,指尖泛出细微的光。
上天赋予的容颜再美貌都熬不过病魔,惨烈的车祸和三年的昏迷不醒足以将漂亮皮囊改头换面。但在那一瞬间,杨媚看着台灯下的江停,却觉得他并没有变化太多,有些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摄人心魂的东西,和几年前初见时相比并无二致。
杨媚没敢出声打扰他。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江停说道:“给我准备一套身份证件,手机和电脑,非实名电话卡多买几张。”
杨媚的动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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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KTV已经开始营业了,杨媚把江停的话吩咐给助理,交代立刻仔细地去办之后,心不在焉地下了楼。
这年头闹事的不少,什么都不看,就属于没事找事的一类,杨媚几句话解决了之后,正要离开,却见从后厨跌跌撞撞跑来一名厨师,救命稻草般抓住她:“杨、杨姐,不好了!厨房、厨房冰柜……”
杨媚低下头,厨师煞白的脸在采光下半边青半蓝,身体抖得活像冲了风:
“有个人钻进冰柜去,冻冻冻……好像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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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媚站在打开的立地大冰柜前,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夜店的喧嚣热闹仿佛隔得很远,偌大的后厨里一片死寂。连通小巷垃圾箱的厨房后门半开着,穿堂风呼地吹过,就像死人的呼吸拂过活人的耳畔。
小帮工、服务员和调酒师躲在后面,静得连彼此两腿打颤的声音都听得见。半晌调酒师要哭出来一般小声问:“死、死死死……死了吗?”
冰柜里冻死的正是在KTV后门的那个年轻男子。
“……”杨媚胸口不断起伏,半晌慢慢蹲下去,颤抖着手去探鼻息。
突然她的手被人按住了。
“啊!”杨媚整个人惊跳起来,转头一看,却只见是江停:“江江江哥!”
江停一言不发,示意她后边去。杨媚踉跄退后半步,只见他半跪下身,抽出后厨乳胶手套戴上,先探了探男生的脖颈,再一翻眼皮,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小服务员登时跪地上了。
杨媚也差点双膝一软,但她见过大阵仗,好歹稳住了:“这这,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哪个不长眼的小偷被人追着躲冰箱里去了,还是谁把他打死了缺德带冒烟的往我们冰柜里扔?今儿厨房后门是不是又没关,经理呢?!把老赵给我--”
江停挡住了她,“报警吧。”
杨媚当即被掐住脖子似的:“江哥,这……这不合适吧。”
江停昏迷这三年时间里她尽量减少跟警方打交道,甚至连开车都不敢超速,更不敢在公安系统内留下任何记录。但江停扶着墙站起身,喘了口气,向尸体扬了扬下巴:
“头部、前后心没有打击痕迹,没有酒味,没有外伤。上半身乳|头收缩,有明显红斑及紫红肿胀,是生前形成的冻伤,与裤腰形成明显分界线。他不是被人打死以后扔在这里,就是在冰柜里活活冻死的。”
小女服务员和调酒师托尼紧紧抱在一块儿打哆嗦,杨媚眼神直勾勾的,脑子里直发懵。
江停叹了口气:“报警吧。”
一千多万人口的大都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巨大的广告荧幕彼此交织,将这繁华的城市之夜照得歌舞升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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