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琢沉默着,半响,他突然跪下,地面上的灰尘抖了三抖,我看着灰尘起又落下,心却不起波澜。
“殿下,您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没有什么别的了,我只有您了,如果您真要离开…”
他苦涩地笑了两下,声音突然哽咽。
“就请您杀死我吧,不要让我一个人,为您死了也好过单独活着。”
我不紧不慢地走向他,又同他错过,背道而驰,永不相交。
我的背后是两道孤独的影子,一道冰冷华美,一道古着落寞。
自古以来,人们总是躲不过同舟共济,同床异梦、同室操戈,同归于尽,可我不想同他那般,青苍的树长了一重又一重,总要有人留下来守着也总要有人与它诀别。
我们诀别着,说着再见,背道而驰,两相离心,抢着一腔孤绝的信仰在路上奔跑,经过又错过。
但人总是会死的,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佛说,一切皆虚妄。
我和纪长扉的婚期加紧了些,父皇的身体已然垂垂老矣,他这一生都死死攥着手中的权力,临了也要万事都在他的股掌之中。
可他已经老了,头发自了,牙齿掉了,身体枯瘦,已然撑不起华美的龙袍了,狼群中的首领终会被替代。
日薄西山,风雨欲来。
我在十六年十三月嫁入纪府,十里红妆,张灯结彩,我在人群中瞥见他的影子,他瘦了许多,身影孤绝又落寞。
是时候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了。
天空中微微下了细雨,我坐在轿子里静静的听着。
十七年三月,我嫁入纪府已满三月,纪长扉今天正式开府群户,我随他移居到父皇为我们准备的公主府,二皇兄等自提了重礼来,纪长空对他的态度明显比从要前好多了,是以他脸上多现出了几分真诚来,笑着祝福我同他,纪长扉拉着我的手,年轻的脸还红着,忙不迭谢礼,安排这安排那,忙得满头大汗。
正午时分,三皇子派了人来,是林见琢,他不再穿青衣了,只着一身褐色,看着比以往更加沉静了,面上半张银面具也挡不住他的俊秀。
“奴才秦三皇子之命来贺公主驸马乔迁之喜。”
他的声音更尖细了,三皇兄听到这声音便忍不住皱了眉,道
“一个阉人而已,现在是愈发狗仗人势了。”
他最近在林见琢身上吃了许多亏了,恼恨得很,林见琢却恍若没听到,在大厅中直直地站着,一字一句地读着礼单,厅中一派静默,这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斗争,谁也不想轻易掺和,纪长扉虽不聪明,却也觉雪到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乖乖地待在一角做个木头。
但主人家做木头未免有些不像话,我只好吩咐下人先将礼物收入库中,又走上前去拿了礼单,让人看茶。
林见琢的眼睛盯着我,古井无波,一派寂寞。
我的心突然抽抽地疼了几下。
我与他,已然是真正的对立面了,争储之战,他沉静稳重,我雍客气,笑着刺出利剑来。
这是命,怨不得,争不过。
可我没想到结果会那么快。
父皇在我乔迁的第二天驾崩,这个玩弄了一辈子权势的男人死在那个无限尊荣的位子上,万岁也不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