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爱

蒲盟浏览着这近两年赌窝的抓捕记录，执法记录仪拍摄的画面有些模糊，蒲盟戴上眼镜，眯着眼，试图从细节处找到关窍。这些人蒲盟或多或少都有幸亲眼得见，都是些小虾米，其中抓过最大的官就是一个三把手。蒲盟调至0.5倍速，摁下播放键。最初，一位小警察伪装成收电费的敲敲所谓“办公室”的门，一个十七八的小孩开了道门缝，露出一只警惕的眼睛。一行人蜂拥而上，画面剧烈抖动起来，正好拍到头头准备跳窗，桌子上还铺着一本交易账。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但蒲盟的直觉总觉得漏了些什么。“就是这里！”蒲盟暂停，放大，再放大。铁桌上的红木笔架显得格格不入。上面还雕刻着花纹，又是彼岸花。蒲盟心一沉。

解剖室。齐詡正在检查上次蒲盟火拼时一个小喽啰的尸体。尸体姓名唐明，年龄24岁，高一米七五，性别男，左手上臂至小臂均有密密的针孔，周围皮肤紫青色，应该是注射毒品时的痕迹，看来上瘾时间超过一年，有前科。齐詡拿着一摞纸，边看边记录着。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和笔在纸张流畅滑动的声音。一张A4纸，一个年轻人的性命就此消逝。短暂的一辈子，盖棺定论。他们本该有明亮耀眼的未来，而不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沉沦。齐詡胡乱想了一会，继续检查下半身。两条腿已和枯骨别无二致，一层皮紧紧贴在瘦长的骨头上，脚踝处的一抹红吸引齐詡的注意。一朵花，很小，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这是帮派标志？”齐詡打算去问问蒲盟，她懂得多。“詡，忙着呢？”“师父。”“这是，吸毒的？”“是。我觉得……”“你从工作就跟着我，师父劝你一句，这些毒还是少沾，对自己不好。”“可是，”“你去资料室整理一下吧。”“嗯。”盯着那个宽广的肩膀，齐詡好似要盯出个洞来。

“我今天查的那具尸体上有一朵花的纹身，是……”

“像龙爪或是洋葱一样，红的，周围一圈小枝，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彼岸花，学名曼珠沙华，花叶永不相见，佛经讲，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有什么关系？”

“花语是，生死相隔，两不相见。”“绝望的爱。”

下午五时三十分，蒲盟倚在天台栏杆，低头望着楼下来来往往从不停歇的繁华地带。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明显的线索，齐詡也正经起来，三道川字型皱眉纹又聚合在眉头。“这是他们的，公司文化？为什么用这么不吉利的花？”蒲盟没回答，只是摇摇头，“这只能说明这位尹爷一定脱不了干系，原因还不知道。”“下一步？”

“我晚上去KTV打工，客人一般都会挑人。等我混的好一些应该就可以接触尹爷的合作对象了。”“你干这个太危险，一喝多什么也干不了。”

“你不信我？昨天是因为心情不好，再说，我装疯卖傻的本事不小，保全自己还是绰绰有余。”蒲盟扬起脸，直勾勾望着齐詡。下颌线不像一般女生的柔和，而是棱角分明，有异域风情的棕色瞳仁，折射出五彩的光。宽大的制服衬衫，像黑社会老大一般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桀骜不驯的模样，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被一圈黄晕笼罩，仿佛战神下凡。齐詡几乎看呆了。从小到大认识的所有女生没有一个是如此。他微张着嘴，好像要把这一幕给印在心里最深的地方。脑中记忆飞旋，昨夜蒲盟红着眼自言自语的模样浮现眼前。一阵后悔与遗憾感突然袭卷全身五脏六腑，心里浸没浓浓的醋，他动弹不得。“真想是我先遇见你啊，这样明媚的人不应该难过的。”齐詡想着，能让她情绪外露的，叫什么来着，于锦，应该也是这样耀眼的人吧，不然蒲盟怎么会看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