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心将我和季豫那点事儿烂在肚子里,季缘和我似乎有些相同的打算,他为季先生倒了茶,垂着眸子,和我并无交谈。
李婶做事倒是一如既往的麻利,综艺节目看到一半就听见她用嘹亮的嗓音喊:
“开饭了!”
季先生意犹未尽,但季豫已经把电视关上了,他便从沙发上起来去了餐厅。
季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是以一顿饭吃的很安静。
吃罢饭后季先生将我带到书房,萧俊没有跟来,季豫在同他聊些什么,脸上带着客套有礼的笑,萧俊倒聊得眉飞色舞连我离开也没有发觉。
“你是想和那个萧俊结婚?”季先生倒杯茶给我,和蔼的笑着。
“是。”我接过茶捧在手中,“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宽容随和,沉稳有趣,而且他是个很纯粹的人。”季先生笑着,抿了一口茶,“他是个纯粹的艺本家你们两个人都散漫,未必合。”
“合不合这经是要看时间的。”
“那你又何苦这么急呢?年轻人,这是一辈子的事,你要学会等待。”
“可我认为他是合适的人。”
季先生的手指叩着实木的桌子,这桌子已经有些年头了,是季豫的母亲添置的。
“我和你阿姨当年也是这样觉着,后来结婚才发现需要磨合的地方太多,又分开,这样,投入太多感情,却不得不分手,可我了还有季豫这是很难过的事,对我们三个都是,喜欢的不一定合适,你要明白。”
“先生是劝我及时止损?”
“你也可以这样想。”
我沉默了片刻,答道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季先生微微点了头,半晌,他笑了一下,
“我差点给忘了,下个月你父母的案子再审,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你知道的,我是最希望大家都能有个好结果的,对吧。”
我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季豫和萧俊仍在聊着,我看季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良好的教养仍使他保持着微笑,萧俊却浑然不觉,他这个人太纯粹,是块璞玉,却远没有其他人的圆滑通透,他有他的的浪漫和温柔,可浪漫和温柔通常是不大值钱的。
他是个艺术家,可他的艺术永远与人无关。
像关在象牙塔里小王子,不知世事,多可爱,多天真。
但也正是这份不知世事使人心动。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我爱的,也正是这份少年心性。
多好啊,只有在这份心性下才能看万物为万物,山水与宇宙都星少年的梦。
我也险些跌进这场梦里,却忘了我已不是少年了。
年轻热血的少年也就存在那么会儿,然后风一吹,零落满地。
我不应当随便将希冀寄托给旁人,这样对谁也不公平。
我掐灭了指间香烟吐出-口烟气来,尼古丁使我稍醒了片刻。
我不能做这样长的梦,我告诉自己。
我和萧俊分手了,干脆利落,这是我一贯的作风。
季先生似乎早有预料,他同我说我应当多去接触同龄人,也不必恨嫁,如何快活如何来。
“实在不行,你和这小子搭伙,他若是欺负你,便尽可以让我来揍。”
他笑起来仍像个成熟的中年人,但鬓间的的发已经预示着他的身体正在变差。
他已经老了,季豫在阳台上一根根的抽烟,我隐约知道季先生得了重病,但季豫不同我说我也不能逼他,我只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谁也没想到季先生没能熬过那年的冬天。
那个男人,曾大权在握,叱咤风云,可如今只能困在尺寸天地,原来人死了都是差不多的,犹记得我父母死的那天,他们也是一样的姿态。
葬礼那天飘着雪,季豫穿着黑西装,他没有打伞,雪在他身上落了一层又一层,他像个雪做的塑像,立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流着泪,走上前为他打年,这年轻的男人双目赤红唇色发白,憔悴得使人心惊。
“你这样季先生不会高兴的。”我盯着地面,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他跪在了地上,烧着纸,他沙哑着嗓音问我,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下的飞机。”
“嗯,不用呆太久,你身子弱,受不了,等明年春天再来吧。”
“明年春天?太迟了,先生最后同我说的话你知道吗?”
“什么话?”
我犹豫了一下,道
“他说他知道我俩从前的事,他想着我同你是极合适的一对。”
“先生说你喜欢我。”
“你也不必管他如何如何。”
“我这一辈子怎样不是过?先生从不委屈我的。”我笑了下。
“季豫,明年春天的时候,你是想穆珍念来还是季太太来。”
他站起来用他发颤的怀抱拥着我,我知道他哭了,我拍着他的背,像哄着一个爱哭的小孩子,或许先生说得是对的,两个人过一辈子便是一辈子了,怎样过不是过?”
我垂着眸子,不过是一对可怜人的还债罢了。
我会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