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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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你要去采访黎绮一呢，但是听说她已经出去打工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去找她，这太费时间。

你在地下室练习室转悠的时候发现了全无虞，你知晓她是这群练习生里身世最为飘零坎坷的一个。

全无虞“yoon？”

她刚从汤唯老师的练习室出来，脸上还带着训练后的潮红与一丝尚未褪去的专注，为了方便日后对艺名的熟悉，孔子斯早已下令让她们彼此以艺名相称。

许韵“全怔姐姐？”

全无虞“来吗？”

许韵“方便吗？”

全无虞“没什么问题，就去这里吧”

全无虞指了指在旁边开着的一个没有门的房间，里面因该是休息用的，摆着一个桌子和两三个沙发。

许韵“嗯嗯”

你点了点头，跟着她走了进去，空间狭小，却奇异地给人一种包裹感，墙壁很厚，隔绝了大部分来自其他练习室的喧嚣。

全无虞“别有忌讳，你问吧！”

许韵“我分为两个点来问你”

许韵“分别是家庭和学习学校的状况，姐姐要如实回答哦”

全无虞“没问题”

你注意到她低下了头，无意识地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红色。

初看时，那红色是明亮的，甚至带着些许挑衅般的张扬，想燃起的一簇火焰，然而，当你定睛细看，才会发现那红色其实很深，很暗。

许韵“姐姐，你的红发？”

她似乎察觉到了你的目光，嘴角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算不上是笑容的弧度，

全无虞“有朋友在理发店，免费给我染的”

全无虞“有点染失败了，丑丑的”

许韵“没有啊，很好看，适合你的！”

全无虞不想再说这些了，所以就开始问事情。

全无虞“要开始了吗”

许韵“好的，那我先想问一下你的家庭状况”

全无虞“我家庭条件不好”

全无虞“小时候”

全无虞“父母在知道我是个女孩之后就把我交给了爷爷奶奶养，回来一次都很稀有，一般就是没钱了”

全无虞“小的时候，我怕他们离开我，就像雏鸟害怕被推出温暖的巢穴，那种对抛弃的本能恐惧，从我意识到家这个概念时，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骨头上”

全无虞“现在我知道，也许从我的性别被确定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不配得到他们的爱，他们离开我，或许是对的，是符合某种我所不能理解的规则的”

她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手背的皮肤里，留下几道白色的月牙痕，思绪显然已经飘回了那遥远而贫瘠的童年。

全无虞“爷爷奶奶都是老人，没有多少钱，我只好自己打工，一天可以干上三四份工作，要挣关于学习方面的钱和生活方面，还少不了练习方面的”

全无虞“每一分钱，我都得掰成好几瓣花，同学的漂亮文具，橱窗里的冰淇淋，甚至是一本无关学业的闲书，对我而言都是奢侈的幻想。”

全无虞的青春，是由无数个清洗油腻碗碟的深夜、无数个在便利店迎客的凌晨，以及无数个在公交车上累到几乎昏厥的黄昏拼接而成的，她的手指，曾经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清洁液里而红肿溃烂，她的肩膀，因为搬运重物而时常酸痛到无法抬起。

全无虞“但是孔老板他知道了我的情况之后就不让再交钱了，他说我要是生活困难还可以找他”

全无虞打心眼里觉得孔子斯真的是一位非常好的人，有音乐才华，很幽默，很开朗，待人很真诚，有许多优点。

全无虞“所以我拼了命地练习，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把我的全部生命都押注在了这间地下室，这个舞台上”

全无虞“可是就是对声乐开不了窍”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脖颈，仿佛那里真的存在着某种生理性的障碍。

许韵“要找适合的领域练习呀，你的rap真的很棒”

许韵“高音尝试不了”

许韵“那就去学习一些较简单的声乐”

全无虞“我最近也知道了，我进入公司快两年，练习最多的就是舞蹈，rap的话，我之前还算半个地下rapper”

全无虞“我给朋友们说了我要当偶像，她们大部分不赞同，甚至讽刺我，并且开始疏离我”

她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混合着无奈与倔强的表情。

全无虞“我不想一辈子都是个地下rapper”

全无虞“我想要光鲜亮丽的站在舞台上，给爱我都粉丝们带来快乐，而不是大量的负面情绪”

全无虞“我心理状态不好”

她红色的发丝滑落下来，遮住了脸颊，你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瘦削的肩胛骨。

全无虞“有过抑郁症，我知道自己不正常，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全无虞“我想把我的房间打扫干净，想把窗户打开，让新鲜空气涌进来，但是我控制不了，我控制不了那些黑色的潮水，它们淹没我，撕扯我，让我只想蜷缩在角落，变成一粒没有感觉的灰尘”

全无虞“我已经在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了，我知道自己的心理不正常之后就去买了相关的药，去医院她们还让我住院”

全无虞“我不能住院，我不能！我还要练习，还要照顾爷爷奶奶……我怎么能被关在那个地方？那和承认自己彻底废掉了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眼睛里已经沁满了眼泪，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痛苦和自卑，那自卑是如此深刻，已经容入了她的骨髓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全无虞“昂贵的药物把我挣的钱都吞噬了，所以当我知道公司面临破产的时候，我一度很崩溃”

全无虞想起那天，她猛爬起到厕所，干呕着，鼻涕与泪一起涌出，萦绕着的恶心感与强烈地悲伤让她控制不住的抖动，她扣着嗓子眼，就快将五脏六腑都统统呕出，又被人生生剖开肚子，要检查是否消失个干净。

你看着她，这个名叫全无虞的女孩，她的身体坐在那里，但她的灵魂仿佛正在经历一场酷刑，你想起你自己，许韵，你这辈子的开朗与看似无忧，谁知道你也是经历过锯断痛苦的啊？

全无虞“我很喜欢你”

全无虞“你总是笑着，长得那么漂亮，然后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缺点，也不会有什么烦恼”

全无虞“真的很无忧无虑”

你张了张嘴，想告诉她并非如此，想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深渊，但话语卡在喉咙里，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你低下头，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她放在沙发扶手的胳膊上，宽松的练习服袖子因为她的姿势稍稍滑落，露出了手腕上方一小截皮肤，

那里，你能看到那些几乎要与周围肤色融为一体的细丝状的印记，它们已经很旧了，颜色很浅，可以想见，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触碰过那里了，这是一个好转的迹象。

你忽然生出强烈的一个愿望，到了出道那天，这些象征着过去痛苦的印记，能够彻底消失不见，如同被阳光蒸发的朝露。

许韵“人不能只看表面，从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仔细的了解之后就会发现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私秘密”

所以她有时候也会进入严重的内耗。

全无虞“我们会成功的”

她的眼神中带着哀求，像是在向你，也向她自己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许韵“一定会的，下面是学校学习的情况”

全无虞“学习，我不开窍”

全无虞“所以我也辍学了”

她也知道崔允善没有上学

全无虞“要我去上学，简直就是浪费钱，我不是学习这一块料，我觉得我可能天生就是应该站在舞台上的，可是我又没有那么自信”

全无虞“我的rap很棒，这也是让我自信的一大点”

许韵“那也很棒啦你rap确实要棒很多”

全无虞“罗俏很优秀，她学习很棒，但同样也有许多烦恼，我很心疼她，我希望我们7个人里面不要有任何一个人有困难，都想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全无虞更喜欢叫朴罗俏的小名，而不是艺名，她觉得这样更亲切，都快改不过来了。

全无虞“我们以后一定要一起幸福啊”

谈话结束了，全无虞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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