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的雨下得缠绵，淅淅沥沥敲在特案组办公室的玻璃窗上，像支没谱的调子。攸祎玚趴在解剖台上，手里转着支解剖刀，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梧桐叶发呆。
“我说这雨再下下去，法医中心的尸体都要发霉了。”他打了个哈欠，白大褂的袖子蹭到旁边的标本瓶，“柳峤，你说这天气适合干什么？睡觉？追剧？还是……解剖一具泡发的浮尸？”
柳峤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是个3D建模的音乐盒，齿轮和发条的结构清晰可见：“别乌鸦嘴。刚接到报警，老城区的一栋居民楼里发现一具女尸，死在自己家里，手里攥着个音乐盒，据说……音乐盒一直在响，唱的还是首很诡异的歌。”
“诡异的歌？”攸祎玚坐直了，解剖刀停在半空，“是《嫁衣》还是《黑色星期五》？我跟你说，我小学时听《两只老虎》都觉得渗人，尤其那句‘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
“都不是。”柳峤调出报警记录，“报案人说，那歌声像是小孩子在哭，又像是女人在笑，听得人头皮发麻。而且……音乐盒明明没上发条。”
“没上发条还响？”攸祎玚挑眉，“这是遇到灵异事件了？还是凶手会魔法？”
肖簌宁推门进来时，头发上带着点湿气，手里拿着把黑色的雨伞，伞尖滴着水。她把伞靠在墙角，拿起柳峤打印出来的报案记录：“死者叫孟瑶，29岁，自由撰稿人，独居。邻居说昨晚十点多听到她家有争吵声，还伴随着奇怪的音乐声，以为是吵架摔东西，没在意，今天早上发现门没锁，进去就看到人躺在地上了。”
“音乐盒是关键。”她把记录放回桌上，抓起冲锋衣，“走，去现场。”
老城区的居民楼很旧，墙皮斑驳，楼梯间的灯泡忽明忽暗，映得人影都带着点晃动。孟瑶家在三楼，门虚掩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湿气飘出来。
客厅里很整洁，书架上摆满了书，茶几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茶，显然没经过激烈的打斗。孟瑶躺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脸色发青，眼睛圆睁着，嘴角却带着点诡异的微笑。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个巴掌大的音乐盒，木质的外壳上刻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攸祎玚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掰开孟瑶的手，拿出音乐盒，“口鼻处有少量白色粉末残留，可能是中毒。具体是什么毒，得回去化验。”他试着拧了拧音乐盒的发条，没反应，“确实没上发条，怎么会响？”
柳峤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打开电脑：“电脑没关，最后浏览的网页是个二手交易平台，她在看……音乐盒。”他放大页面，“这个音乐盒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卖家说这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会‘自动唱歌’，因为里面住着‘音乐精灵’。”
“音乐精灵？”攸祎玚嗤笑一声，“我还说我解剖刀里住着死神呢。”
肖簌宁走到书架前，注意到最上层的书摆得很整齐，唯独中间少了一本。她踮脚摸了摸，指尖沾到点灰尘：“这里应该放了本书，被人拿走了。”她转向门口的邻居，“孟瑶平时有什么仇人吗？或者……有没有人跟她提过音乐盒？”
邻居是个老太太，吓得脸色发白：“小孟是个好姑娘，平时安安静静的，就是……前阵子跟一个男的吵过架，好像就是为了个什么盒子。那男的凶得很，说要杀了她呢！”
“那男的长什么样？”
“三十多岁，戴眼镜，文质彬彬的，就是眼睛有点吓人……”老太太努力回忆着，“好像是小孟的大学同学，来找过她好几次。”
孟瑶的大学同学里，戴眼镜的男人不少。柳峤通过校友群筛选，很快锁定了一个叫江辰的男人——他是孟瑶的前男友，也是个历史系研究生，专攻民国文物，最近在朋友圈晒过不少老音乐盒的照片。
江辰住在离老城区不远的一个公寓楼里，警方找到他时，他正在整理一堆旧物，其中就有几个和孟瑶手里一模一样的音乐盒。看到警察上门，他推了推眼镜，眼神有点闪烁：“我昨天没见过孟瑶，我们早就分手了。”
“分手？”肖簌宁看着他桌上的合照，照片里江辰搂着孟瑶，两人笑得很开心，“什么时候分的？因为什么？”
“半年前……”江辰的喉结动了动，“因为……因为她总说我沉迷这些破盒子，不务正业。”他指着那些音乐盒，“这些是我收集的，跟孟瑶那个不一样。”
“不一样？”攸祎玚拿起一个音乐盒，和孟瑶那个对比，“花纹、大小、款式，明明一模一样。你朋友圈里晒的那个，就是孟瑶手里的吧？”
江辰的脸色瞬间变了：“是……是她向我借的，说要写篇关于老物件的文章，我就借给她了。但我昨天去要，她不肯还，我们吵了一架，我就走了。”
“吵架时，音乐盒在响吗？”
“没有……”江辰的声音有点发虚，“我走的时候，她把音乐盒摔在地上，说再也不想见到它。”
柳峤在江辰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破解后里面全是孟瑶的照片，从大学时到现在，还有一份未完成的书稿——《民国音乐盒之谜》，里面提到一个叫“苏曼”的民国名媛，她有个心爱的音乐盒，据说里面藏着她的秘密，后来苏曼离奇死亡，音乐盒也不知所踪。
“孟瑶在调查这个苏曼？”柳峤指着书稿，“她说音乐盒里有苏曼的歌声，是真的吗？”
江辰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被勾起了兴趣：“是真的！我研究了很久，那个音乐盒里有个微型录音装置，是民国时期的技术，能录下声音，遇到特定频率的震动就会播放。苏曼当年就是用它录下了……”他突然停住，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录下了什么？”肖簌宁追问。
江辰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录下了她被谋杀的过程。她的丈夫为了侵吞她的财产，联合外人杀了她，她提前把证据录在了音乐盒里，藏了起来。”
孟瑶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是氰化物中毒，口鼻处的白色粉末就是毒药。音乐盒的夹层里发现了少量氰化物残留，还有一个微型录音装置，和江辰说的一样。
“凶手是在音乐盒里下的毒，”攸祎玚拿着报告，“孟瑶打开音乐盒时，吸入了粉末。但奇怪的是，录音装置里不仅有苏曼的声音，还有……孟瑶的声音。”
他按下播放键，里面先是传来一阵模糊的争吵声，是个男人和女人的声音，然后是女人的惨叫，接着就没声了——这应该是苏曼留下的。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孟瑶的声音，她在对着音乐盒说话：“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做了什么……明天我就把证据交给警察。”
“她在跟谁说话？”柳峤皱眉。
肖簌宁看着江辰的照片，突然说：“去查江辰的爷爷。”
调查结果令人震惊：江辰的爷爷，正是当年苏曼丈夫的助理，参与了谋杀案。江辰从小听爷爷讲这个故事，知道音乐盒里有证据，一直想找到它。后来他遇到孟瑶，发现她手里的音乐盒就是那个“苏曼的音乐盒”，就开始接近她，和她谈恋爱，想拿回音乐盒。
孟瑶发现了江辰的秘密，还查到了当年的真相，就想报警。江辰狗急跳墙，在音乐盒里下了毒，假装去要回音乐盒，趁孟瑶打开时，让她吸入了氰化物。
“那音乐盒为什么会自动响？”攸祎玚还是没明白。
“因为震动，”柳峤指着音乐盒底部的感应器，“昨晚下雨，雷声的频率刚好触发了录音装置，所以邻居听到了歌声——其实是苏曼的惨叫和孟瑶的录音混在了一起。”
江辰被捕时，正在试图拆解那个音乐盒，想毁掉里面的证据。他看着警察手里的音乐盒，突然笑了：“我爷爷说，这个盒子会带来诅咒，谁拥有它，谁就会死……果然是真的。”
肖簌宁看着他被押走，眼神平静：“没有诅咒，只有人心的贪婪。”
案子破了，音乐盒被送到了博物馆，作为民国文物收藏。特案组办公室里，雨还在下。
“你说，”攸祎玚靠在椅背上，“苏曼当年录下证据的时候，是不是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听到？”
柳峤正在修复孟瑶的电脑，想把她未完成的书稿整理出来：“应该是吧。就像孟瑶，她肯定也相信，真相总会大白。”
肖簌宁走到窗边，看着雨幕中的城市，手里转着那支从现场带回来的、孟瑶没写完的笔。笔尖还带着墨水的痕迹，像是在诉说着未尽的故事。
“有些人，”她轻声说，“就是为了真相而生的。”
雨声淅淅沥沥，像是在应和她的话。音乐盒里的歌声停了，但那些为了真相而努力过的人，他们的声音，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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