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非雾

武场之内，有一鲜红的旗帜迎风飘扬，由它为中心的冰阵附着在圆圈外围经久不衰，冰柱立于四个方位，形成了包裹四周的雾状结界。

比完赛的人是没有资格看下一组比赛的，“江笠槐”到的时候只看见空无一人的冰阵中，熟悉的中年男人扯了下围巾，目光仅仅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就不耐烦地看向他身后。

秦时关来了就快点开始吧。

看来是没有认出来，宸柒松了口气，又凝神去看身后的人，学着江笠槐的样子可怜道。

江笠槐华逢宣啊，你能让我三招吗？

她声音很小，但对秦时关来说小不小都一样，中年人不知情绪地从冰阵里走出来，并没有阻止“江笠槐”求饶。

同样觉得画风清奇的还有华逢宣，只见他脚步不停地走到“江笠槐”旁边，俯身细细地打量少女因紧张而不断扑闪的双睫，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这货不会是看上这张脸了吧，宸柒缓缓咽了口口水，说好的流水无情呢，说好的木头不开窍呢？眼前这个温柔款款的男人是他那冷冰冰的室友?

假的吧……是不是也被赤霄穿了魂。

华逢宣好。

听到他答应，宸柒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声音，怎么越听越有宠溺的味道，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假笑一声，他装作随意地往冰阵走去。

秦时关看上了？

年轻人的戏真多，秦时关不咸不淡地问道，淡漠地看着江笠槐逃似的走进阵中，觉得小一辈的你来我往无聊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导师打好关系的华逢宣意味不明地笑着摇头，轻而易举就看见了他黑眸里不加掩饰的厌恶之意。

不是讨厌谁，单纯是讨厌某种感情的意思。

华逢宣看来您有故事啊。

秦时关这次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了，低沉地冷哼一声，一脚把华逢宣踹进了冰阵。

毕竟还是个燕师，华逢宣迅速调整好身形，稳稳地单脚点地，那一瞬间，宸柒和秦时关似乎看见他身后有一把剑的影子。

秦时关有点儿意思。

他取出啤酒罐一饮而尽，阴沉的眸子终于染上了一点其他的情绪。

宸柒剑气?

博览群书的宸柒怎么可能认不出那虚影是什么，他皱了皱眉，明明只有修出剑意的儒师才会拥有那样的剑气，为什么华逢宣一个名副其实的齐师身后会有虚影?

难不成他身后有什么大能，这怎么可……宸柒脑中浮现出之前的银发男子，心中仿佛奔过了一万匹草泥马。

风栖尘和华逢宣不是势不两立吗，这还如何是好，宸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剑气这东西都能借，那命是不是也可以给?

华逢宣想什么呢。

想你不是人，玷污了那多白莲花，宸柒抿了抿唇，有些牵强地使出了第一招。

虽说齐师只能有一个大招，但法力和灵力不同，反正也不能用全力，不如把多出的法力化为几个磨人的小招数。

《生流百转》第一式——百鬼阴阳

圣川河神一族的《生流百转》前四式几乎是每家子弟幼时的启蒙之术，后五式则是江氏秘术，除本家弟子外不得修炼。

宸柒用起前四式那叫个炉火纯青，就算是族长来都也未必分得出真假。

冰阵之中一片烟雾缭绕，蛊惑人心的百鬼在迷雾中现出原形，各个张牙舞爪地朝华逢宣幽幽爬去。

这画面和书中记录的分毫不差，华逢宣信守承诺，当真是动都不曾动一下，眼睁睁看着那些丑陋不堪的鬼怪将长有倒刺的触须和有绒毛的长臂缠绕在他的全身。

粘液从它们湿润的腹部缓缓流下，“嘀嗒嘀嗒”的水声清晰地传入几人的耳中，宸柒显然早就料到了这幅场景，别过头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无法言喻的恶臭就在空中弥漫开来，秦时关飞身上了房顶，眼中一片嫌恶。

江笠槐这还没完呢。

缠住华逢宣的鬼怪一边喷溅着恶心的绿色汁液一边开口说了人话。

“你想报仇吗，我们可以帮你……”

至此至终没失去笑容的华逢宣没在意身上的污秽，闻言歪了歪头，饶有兴趣地问道。

华逢宣怎么帮?

“给你你想要的，超越一切的力量……”

暗哑的声音语速极慢，它本就不能说多少话，这人怎么还跟它聊上了，它正百思不得其解，就见一只白净的手不可抗拒地朝他探了过来。

华逢宣下一个。

华逢宣将第一只出头鸟的头颅捏爆，话是对剩下的九十九只鬼说的，眼睛确是略有深意地盯着宸柒看。

“你想要无上的权力是吗，我们都可以给你……”

这次的速度更快了，华逢宣眼都不眨地用同样的方法将黏在胸腹处的鬼怪解决掉，等待一直试图把他衣服撕开的女鬼开口。

“我懂你的，你是想要你的爱人吧，我可以帮你把他绑回来……”

真是不知廉耻，上辈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宸柒突然有点儿后悔用第一式，这一代的鬼都不太聪明的样子，只会丢他的脸。

没想到华逢宣因为那女鬼的话来了点兴趣。

华逢宣好啊，你要是做得到……

华逢宣笑弯了眼，人畜无害地冲呆住的女鬼承诺道。

华逢宣我就把我的身体和神魂都给你。

说着，他像是怕女鬼不信，抬手就立下了心魔誓，还异常主动地把带有某个人气息的东西给了九十八只鬼。

宸柒玩这么大的吗。

宸柒喃喃道，拥有主角剧本的人都可以这么狂吗？他看了看愣了两秒钟然后集体消失的众鬼，嘴角疯狂抽搐。

他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回头，一阵掌风迎面而来，速度快到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华逢宣提着他衣领把他丢了出去，眼中却是一片冷意。

华逢宣三招已过。

靠，三问就是三招吗，宸柒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很想跳起来骂他，但一想到跑没影儿的九十八只鬼，只觉得有心无力。

那九十八只怨种呢，不会全灭了吧。

百里之外。

茶馆的天花板上破了一个大洞，于是又有一堆人聚集看起了热闹，老板忙得要死，无奈地朝楼上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茶香四溢，风栖尘轻抿一口刚泡好的茶，目光越过窗户，看向遥远的天际。

他的脚边一片狼藉，红得发黑的液体混杂着撕扯开来的肉和骨，有一只鹰正倾身进食，除了鹰爪和嘴尖粘上了血污，黑亮的羽毛依旧干净整齐。

茶杯被主人轻轻地放下，一张符纸悠悠然地飘到了那鹰的背后。

哀鸣声响起，一瞬间，火光染红了所有人的眼，而窗边的人，不知道什么已然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