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翼的挂钟指向下午三点十七分时，第一支蓝色药剂被推入静脉。
艾瑞克看着护士将针管里的液体缓缓注入莫里斯教授的胳膊。老人青灰色的皮肤下，蓝色药液像一条微型河流般蜿蜒流动，最终消失在肘关节内侧。
同学A"生命体征在回升！"
守在监护仪旁的学生惊呼。病床上的老人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在扩散了十二小时后首次对光产生反应。他的手指微微颤动，像在弹奏一架看不见的钢琴。
艾瑞克"教授？"
艾瑞克轻声呼唤。莫里斯教授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艾瑞克脸上。他张开嘴，发出的却是一串无意义的音节。
同学A"正常现象。
同学A"语言中枢需要更长时间恢复。"
用药五小时，黄昏的光线斜照进病房。
宿舍楼前所未有的安静。三十张病床上，所有病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胸口规律起伏。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变成整齐的绿色波浪，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抹平了所有异常。
同学B"这简直是个奇迹。"
同学们小声说
艾瑞克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在他身后，莫里斯教授突然坐了起来，动作流畅得不像个七十岁的老人。
艾瑞克"您需要休息。"
艾瑞克转身按住教授的肩膀，却被皮肤传来的温度惊到——五个小时前还冰凉的身体，现在竟温暖如常人。教授的目光越过艾瑞克，锁定在门口某个身影上。艾瑞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个女同学——教授发病前最后接触的人，也是他的献血者。
同学C"教、教授？"
抱着一摞书，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老人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艾瑞克想起自己儿时养过的金毛犬，在等待投喂时的表情。
**用药十一小时，月光取代了夕阳。
宿舍楼的灯被调暗了，但艾瑞克仍能看清每个病床前诡异的场景。莫里斯教授蜷缩在同学脚边，头枕在她膝盖上。女生机械地抚摸着教授花白的头发，眼神空洞得像在看一件家具。
西斯洺"他们找到自己的位置了。"
西斯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艾瑞克猛地转身
艾瑞克"这不对劲！就算是救命的关系，也不能让他们做到这种地步！"
西斯洺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西斯洺"需求改变关系。现在她需要被需要，而他需要被照顾。"
最角落的病床传来啜泣声。艾瑞克看到一个中年女病人正捧着一个男同学的脸，轻声哼着摇篮曲。同学僵硬地站着，眼泪无声地流下——这个失去母亲十年的男生，此刻正被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当作婴儿抚慰。
西斯洺"看，多和谐。"
西斯洺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满足，艾瑞克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推车。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但没有一个病人抬头。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各自的献血者身上，像向日葵追逐太阳。
**用药二十小时，黎明前的黑暗最浓重。
艾瑞克在值班室被摇醒时，表针正指向四点十五分。
谜亚星"你必须来看看。"
谜亚星脸色惨白，宿舍楼的走廊上，十五个康复病人排成整齐的队列。他们穿着统一的病号服，赤脚站在冰凉的地砖上，像一群等待检阅的士兵。每个病人面前都站着各自的献血者。
同学C"抬手。"
一个女生轻声说。她对面的老人立即抬起右臂，角度精确得像是用量角器测量过。
同学B"转圈。"
老人开始旋转，病号服下摆扬起，露出枯瘦的小腿。转到第三圈时他踉跄了一下，但立即在女生皱眉的瞬间稳住身体。
艾瑞克感到一阵恶寒。昨天还需要搀扶的病人，现在竟能完成如此精确的动作控制。更可怕的是，他们只对特定指令产生反应——当艾瑞克尝试命令时，那些病人连眼珠都不转动一下。艾瑞克的视线被走廊尽头的一幕吸引。
女同学正在给莫里斯教授系鞋带，老人像个听话的玩偶般伸直双腿。当她起身时，教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脸贴上去深深吸气——那姿态不像人类，倒像某种靠气味辨认主人的动物。
**用药二十四小时，正午阳光刺眼得残忍。
宿舍楼的门大敞着，但没有人进出。
艾瑞克站在门口，看着这幕诡异的静止画面。所有病人都站在各自献血者身后半步的位置，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而献血者们——那些曾经活泼的学生——现在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对身后的"跟班"毫无反应。女同学坐在窗边，对莫里斯教授贴在她肩头的脑袋视若无睹。女生机械地翻着一本书，每隔三十秒翻一页，不管是否读完。教授闭着眼睛，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仿佛只要贴着献血者，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
焰王"就像两节耗尽的电池。"
在医疗翼最安静的角落，失去母亲的男同学和那个中年女病人面对面坐着，两人的手松松地搭在一起，像两株根系纠缠的植物，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交换着赖以生存又彼此毒害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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