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
玖尔轻车熟路地路过一家家或古朴或现代的店铺，甚至还能时不时和店家点头挥手打个招呼。
“等到了新春，街内就会举办‘春节祭’，有彻夜的烟火，有巡游的龙灯，还有许多带有中华特色的活动。”
爱丽丝在送完礼物后就拉着念念不舍的久作走了，亚郎半是害羞半是要回去陪哥哥们，不用说就跑得干脆利落，末了还强调了句一定要回去之后再拆。
“听说今年的抽奖活动做成了挑花灯，礼品里除了零零碎碎的年货和年味小玩具纪念品，还有春联屠苏酒，说是：‘百盏花灯方阵列，一杆挑得鸿运敛。去换桃符辞旧岁，又饮屠苏辟百邪。’”
“挑花灯？”
“嗯，就是拿着杆竹竿去挑花灯上那红绳结的圈，一分钟内能挑下多少，就能从这多少里随便选一个对应礼品带走。”
“不过竹竿细软，绳圈窄小，想要挑下都难，更何况多挑几个——你要试着玩玩吗？”
灯火阑珊，不知谁家窗棂开了一角，偏转的灯光着色了被阴影压暗的橙发。
中也本来是想放下礼物就走的，毕竟大半夜爬窗户怎么说好像都不太恰当，他才不想和早已是惯犯的某东西归于一类——但从天而降的亡灵法师肯定就他接过。
“所以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走窗。”
玖尔的侥幸心理一下就被杀死了，躲开中也的面向逃避地看往道路两旁已经挂上红灯笼的店门，旧年的春联在夏日冬雪下已经有些褪色，等待着与后来者交接所承担的职责。
“……其实也没什么。”
玖尔思考着怎么说能显得不那么丢人还不至于被追问，“芥川下了宵禁，十点之后禁止出门，本来借道跑出来取物就好，只是正好察觉到你在。”
中也点了下头，莫名觉得自己高了太宰一头：“所以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玖尔松了口气：“嗯。”
虽然重点不太对，但是管他的呢。
暗沉的暮色下，碎钻般的星光被如纱地云雾遮绕，洋洋落下与人间长明的灯火相交，异色的灯光着色了高低错落的楼阙，将来往的人流笼在光影之间。
店与店、层与层、人与人，联结着的红艳新饰充满了过年的喜气，绽放的烟火点亮了孩子眼中的灵光，人们有着华裳、有着和衣、有着常装、还有的工作服都没换下，有的走街串巷购买着吃食礼品，有的拉上亲友或路人拍照定格时光。
咚、咚、咚。
最后一声落下，雕花木门应声而开，古色古香的装潢映入眼帘，门边一只狸奴低垂着尾巴，踩着种有桔子的花盆，往上一跃过了右侧绘有九九消寒图的屏风。
四处的烛火照亮了店内主要的空间，竹制的躺椅旁摆着放有几盘点心和一叠古书的茶几，一身常服的店主人搬着八仙桌配套的梨花木椅坐在靠墙的木书架旁，不时还抬手从一旁的茶案上拿起白瓷杯盛的茶水喝上一口。
“店长，你家猫要成精了。”
“哪有什么成精，小咪只是比较通人性而已。”
是是，通人性得都会开门了。
“今年怎么这么早？”
店长放下书转头看来，茶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映出琥珀般的色泽，“往年不都是廿八廿九才来。”
……往年是他不想早点来吗？
玖尔带着中也在茶案对面坐下，自己拿起茶壶一人一杯地倒茶：“往年是我没时间。”
不是被宣传官抓壮丁，就是侦探社有突发情况需要帮忙，不然还有Mafia年忙和特务科究极加班求救，都结束了还要担心费奥多尔会不会趁机搞事，不是在排查就是在排查的路上。
“唉，你要喝茶自己泡去，拿我泡的算什么？”
店长说着抬手把茶壶从玖尔手中抽走，一双杏眸瞥过略显僵硬的生客，左手拿起一旁的折扇展开，笑了一声，只露出一双像是含了江南烟雨的杏眸，“要是无聊可以拿我这书架里的书看看，或者屏风后也有莓果可摘。”
中也：“不必……”
玖尔若有所思：“也行，刚好我收到了一套好看的茶具……”
“你不行。”
中也立马转了话茬，在店长饶有兴致的目光中按住玖尔的手，“我不想事物中毒的消息在第二天传得到处都是。”
“也没那么夸张……吧？”
中也用坚定的动作和目光表达了自己不变的意志，顺便决定回头就严查到底是谁送的作案工具。
玖尔小有遗憾地放弃了重拾的打算，店长看够了热闹，丢下下一句话转头从一旁的扶梯上了二楼：“我去给你拿东西，要是有客人来帮我招待一下。”
等到店长彻底走了，中也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虽然早就知道玖尔结交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但特务科退休老干部还是超模了点——虽然据传异能因为超负荷使用已经消失，过往闹那么大也没见人出来帮忙，估计十有八九是真，但没有前例这点还是令人难以放心。
“店长人挺好的，不用紧张。”
玖尔说着还举了几个例子，“我还在店长这里打过一段时间工，从没见过店长发过脾气，这几年的年货也是从店长这里拿的，还有早期的一些医疗救助。”
虽然刚见面就被店长点破了自己是擂钵街异象的罪魁祸首这事，让他决定留个阵法以作监视，并且之后这事还被发现了，不过之后也算是皆大欢喜，甚至也算是……成了朋友？
是朋友吧？
玖尔有点不太确定，末了自己在心里点了下头，没等中也把担忧宣之于口，门口就传来砰的一声——竟是门被直接“推”开了。
“种田长官，这个维修费要你自己出的。”
玖尔看着竟是见怪不怪，种田也点了下头自然问起了去向：“他人呢？”
“上面。”
“我在这等他。”
看着种田在自己身旁坐下，中也莫名觉得跟着来似乎不是一个好决定，尤其是三分钟后还在门口看到了曾经身兼数职如今也算是事业顺利的坂口。
这是特务科团建来了？
“不是。”
像是猜到了中也在想什么，种田谢绝了玖尔给斟的茶水，拿着蝙蝠扇反手敲了敲杯沿：“有些事需要他帮忙。”
“不帮。”
店长抱着一红纸袋踩着木梯下来：“我退休了，各种意义上，不是岛要沉了别来找我。”
“山灵的事你也不管了？”
“不是还有三年？”
“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切。”
店长将纸袋塞给玖尔，转身扯过书架旁的靠背椅坐下，“接下来是特务科内部的事，烦请两位移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玖尔拿上东西走得干脆，中也眯眼看了玖尔一眼，倒也起身跟了上去，直到出了店门才问：“你不是想听？”
玖尔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很明显？”
“有眼睛都看得出来。”
中也松了松因为赶路没来得及处理的领口：“你打算怎么偷听？”
玖尔摇了摇头：“不用，你先回吧。”
三分钟后。
满山的樱花如白日绚烂，清冷的月光下山灵一人坐于石上独酌，看到一身霜雪的不速之客，遥遥对着举杯一邀饮尽，唇畔的笑给整个人沾上了几分烟火气息。
玖尔这回没了醉意，三两步过了长阶，近了才看到杯中荡漾的色泽殷红似血，和白日里的茶水全无半分干系。
“稀奇，白日里才来过一回。怎么？还舍不得我了？”
语气没有异样。
“我怎么不记得你这里还有这种色泽的茶水？”
“我这茶有上百种，哪怕回回不重样，回回备上茶，你也得喝上十几年——这才几年，你真能记得才怪。”
记忆没有差错。
“倒是你，人都带来了，怎么丢在身后呢？”
人？
玖尔旋身回首，紫蝶凌厉扫过来路，又在揪出那人时戛然而止。
“太宰？”
“嗯哼～”
玖尔看着太宰不着边际的模样，几跳跃下台阶，对着抬手就是一敲。
结结实实中了一下，太宰睁大眼高声控诉：“以下犯上！你这是以下犯上！”
“首先，你不是前辈，也不是长辈。”
玖尔说着后退几步，防止太宰暴起报复，“其次，我们或许可以先算算尾随的账？”
太宰一下转了话题：“重点难道不是这位山灵的情况吗？”
玖尔心中一定，停留在四空看似漫无目的的紫蝶势头一转便往山灵扑去。
“啊呀，你对他的信任还真是超乎寻常……早知道该把他关在外面的。”
面对转向的灵蝶，山灵闲散的语气随意得像是换了个人，又或者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褪去白日波澜不惊的表象，留下的是夜里徘徊不去的魂魄。
浩浩荡荡的紫蝶如浪潮连绵无尽，像是陡然倾落的高山积雪，等中也拿着首领“友情”提供的资料赶到现场，看到的就是取樱云而代之开满山林的水晶兰。
一丛丛，一簇簇，与皓月星光交相辉映着天地四方，像是刚经历过一捧天地一净的雪落，难以计数的紫蝶或停枯枝上，或落于花间，或在空中戏逐，或驻衣袂流连，一树紫蝶下是有一簇水晶兰生长的石桌，桌上茶具绘着优雅精致的蝶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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