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尔躺在落满天光的原野上发呆。
成神之后，很多过去的制约已经不再适用，如果是现在的他再面对涩泽的技能，哪怕受制于躯壳仍旧会在外形上发生变化，过高的位格也足以让他的能力不受影响。
塔内的空气很好，光线虽然没有外面那么温暖，但也逐渐有了近似的温度，生命力顽强的魔植在厚重的土地上自由生长，生机勃勃地想要触及天的那端。
忽然有手从旁伸出，遮挡了亡灵法师眉眼间的那一片光亮，甚至还晃了晃——非常拙劣的引人注目的技巧。
两三只紫蝶忽地从虚空探出，那只手却在在灵蝶扑上前先一步收回：“只有小孩子才会用这种方法吓唬人。”
“那你被吓唬到了吗？”
玖尔瞥过头去，薰衣草色的地平线边缘染着银灰，再一次觉得这个天空也不是那么好看，“我现在没心思去修房子，所以请你不要做什么小动作。”
“后悔了？”
雷蒙盖顿在玖尔身边蹲下，“平生第一次违背准则施行报复，却发现结果并不如愿，反要坦然接受至亲之人一个个离去，留在身边的只剩下一个爱恨同根的故人。”
“你再说话我立马去修。”
亡灵法师翻了个身，数着外面时间应该过去了多久，够不够那两个太宰把事情谈完。
店主是个普通的活死人。
硬要打个比方，和兰波异能里的异能生命体有些相像，但前者只是复制了生前的信息，店主却真真正正承载着一部分灵魂。
“真是无情，明明你记忆之森里睡着的那位做得可比我过分。”
雷蒙盖顿呜呜咽咽地控诉了起来，“就因为我是个好欺负的恶魔吗？还是因为那时还未来得及‘痊愈’的你，认为他的确对你付出过廉价的真……”
在满天的紫影中，恶魔的话音戛然而止。
“我并不认为自己的情况称得上‘痊愈’，也不觉得真心可以用廉价来形容。”
只是这份真心也被那人视作了筹码，而那人的理性又凌驾于这份情感之上。
玖尔离开之前把房间又修了修，在雷蒙盖顿的“欢送”下回到空无一人的客厅，等到将残余收拾干净，西斜的日轮已经在与远山遥遥约定着明朝的重逢。
世间的异能存在相同，自然也存在相似，世界与世界的规则发生碰撞，有主场优势的一方理所当然地会占据先手，但也仅仅只是先手。
受到异能影响带来的异状从前天才开始显现，而他早在三个月前就时不时去书店买书借书——太宰为什么第一眼就笃定是书的问题？
顺便既然打算谈完就跑，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不好吗？他家里又不是Mafia办公室那样保密性绝佳的地方……昨晚看的天气预报说是夜间有雨，也不知道早上芥川出门时有没有带上自己那一份雨具。
玖尔从门口的置物柜里拿出两把伞，怀中突然传来的震感，拿出来看是芥川发来的信息，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说是出了意外，晚点回家。
……好吧。
已经一只脚迈出玄关的玖尔叹气，多走几步好将提着的垃圾丢入路旁的垃圾桶，既然还有时间，绕个远路。
昏黄的日光给天地蒙上透明的轻纱，归巢的鸟雀自高空而下，轻掠过绿满的枝杈，敛翅还家。
临近关门，书店前的兰花被搬了进去，混合着纸墨的气味，调兑出一室幽香。
“玖尔君？”
店主好好地拿着报纸坐在柜台后面，没想到一般隔上三四天才会来一趟的人竟出奇地来了两次。
玖尔将柜台边堆叠着的几本还书拿起检查了下，顺带还去书脊处看了眼标签，“想到刚刚没和你说再见，来补一句。”
“……好吧，恰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说，虽然下次见面再提应该也来得及——我打算下个月搬去别的地方。”
店主没纠结玖尔这奇奇怪怪的话，将报纸放在一边，微弯的眼里是对未来的希冀，“横滨这个地方还算不错，但当初我和弟弟约好了，以后要四处走走看看，这里停得久了，留给其他地方的时间可就少了。”
“不过你不是时不时要来找书吗？我就想着要不要把这个书店留给你，反正给谁不是给——当然，钱还是要付的。”
“没必要，万一以后还想回来看看呢？”
纷飞的紫蝶将整理好的书送入各处，玖尔望着这处被盆栽与书架分割的空间，莫名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现在的自己哪怕不去感知也能轻易分辨出各个书架所包含的分类，回到灯火通明的家中时不时忘了随手锁门，每隔上一段时间去「旧时光」和「旗会」打台球闲聊，偶尔在几个组织人手不够的时候去贡献下人力资源。
每天过得很快又很慢，那些久远的记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再占据脑海，只剩下昨天今天明天大后天吃什么这种满是安逸的想法，可能偶尔要应付一点小麻烦，但不管是出发前还是解决后，都可以顺路看看路上有没有什么值得带上或是停留的事物。
“在这么个偏僻地方想找买家和洽谈也很麻烦，偶尔过来帮你打扫一下也不妨事，剩下的书就当报酬了，怎么样？”
店主莫名觉得好像也挺合算，但是：“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对我选址不满已久了？”
“你可以去掉‘好像’。”
最好的结局应该就是被特务科拿走吧？虽然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些的他们算不上好人，但也没坏到那个地步，Mifia不适合他们，侦探社又提供不了他们所需要的——不过将他们引来横滨的人估计不会坐视，是死是活就看这场博弈中赢的是哪方。
他的身份不适合主动掺和，而且也没有掺和的必要，能让他蛮不讲理地护着的人不多，和店主相处得确实愉快，但对方并没能越过那条已经被一群人笑着闹着构筑起来的矮墙。
只是如果真的死了，他还是难免会有点惋惜。
最后一本书归位，玖尔挥手作别，“我去找自己的家人了，你和你弟弟也要过得开心——”
“再见。”
突然有点想吃桃花酥，回头拐去中华街看看店家有没有剩吧。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