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零年的夏天,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但已经开始慢慢褪去一身的稚气 ,生长痛开始远离我而去,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留长的头发也剪的短短薄薄的,像是初升的太阳,并不那么耀眼却充满了生机活力与无限的可能性。我已经准备好接受美好的高中生活了,并幻想着自己可以受到众星捧月般的仰慕。
这时,一个生疏的面孔映入了视线。我本以为是迟来的同学,但班中座无虚席,我才有些明白过来,她大抵就是我这些年的班主任了。
“咱们班同学来齐了没,我点点名,叫到的同学答到”她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听口音应该不是天津人。
因为我的排名靠前所以很快就叫到了我的名字,我也效仿着别人,用不卑不亢的声音举手答了声到。
“江雨。”
“到。”一个冷漠却又熟悉的声音,从教室的另一角响起。我没能看见她的脸,但我无比确信,一定就是我认识的那个江雨。 我低下了头,脑袋被过去的回忆不停的冲击着,但那些回忆支离破碎,有些是会动的小片段,再有些只是一张照片,完整的或是残缺的。但惊人一致的是:它们都没有声音。但我却记得每一幅图对应的对话,就像是字幕一般。而且,每幅画面,我都看不清楚她的面庞,但我却清楚的知道,那个女孩儿就是她。
我不敢接受这个现实,这对我来说,太过复杂了些。我对她的爱慕,自幼儿园起就有了,那时我们常常一起嬉闹,按正常的发展,我们应该是令人羡慕的青梅竹马才对。但因为我的冒失,我们中间产生了无法逾越的鸿沟,又因为初中没能追上她的脚步,从那就分道扬镳了,几乎再无音讯。我所能做的,只能是翻看曾经那些被保存下的照片了。我本以为会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她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生长的枝繁叶茂,而我就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腐败。又在同班重逢,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奢望的,但它就真实地发生了,但我却不知道如何和她开口交流,也不知道今后在班里怎样表现才能让她对我另眼相看,甚至是产生好感。
“后面那个同学是不舒服吗?”整个班级的视线顺着老师向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个激灵,抬起头发现整个班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就像是我在寂静无声的轻轨上毫无缘由的怪叫一声所吸引来的目光。出于礼貌,我看着班主任的眼睛,“没,老师我没事。”就这么我错过了看到江雨正脸的唯一机会。此刻的我,坐在硬的令人发指的凳子上,感觉身上被注视的目光还未散去,如芒在背,将近三十度的天气,却又关着门窗和空调,汗从我的额头渗出 ,但我无暇顾及,任由它从我的脸上滑落,重重的在课桌上摔碎。
终于从教室里压抑的环境跳脱出来 ,我与周围人抢食着新鲜的空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从多么大的灾难中劫后余生的。回家这一路上,我不知道我的身边走过了什么样的人,也不知路上驶过了什么样的车,我一直在努力地理清这并不复杂的事。也在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着,我确实是和她同班的,并且能至少做一年的同学。一年,听起来很短,但对于已经三年有余没有见到她的我,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到了家的我依旧无法忘怀今天在班上发生的一切,如梦如幻,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开了空调洗了澡,准备换一个心情,但我知道这都是徒劳。就算在网上冲浪,也会出神,想起以前我们的种种。
今天的一切似乎都在故意讨好我,窗外的天气为了迎合我,也慢慢的转阴,盏茶功夫,外面下起了小雨,虽然雨滴不大,来的也并不那么迅猛,但它们连的很紧,下的很密。像是从天庭之上,某位神仙不小心打翻的一盒绣花针,落到人间变成了雨水。我爱极了这种天气,平常喧闹的院子里,一下子只剩了雨落的声音,和摇树的风。此刻的家里也是空空的,除了我再无第二个人发出的声响。我不准备关掉空调,即便外面并不燥热,但我也不想被淅沥的雨声打破这份宁静。我无心玩乐,只是任由自己回忆着以前的事:
那年的晚夏,天气已经开始有些转凉了。我们的班主任生了一场大病,虽然我们还都是孩子,但出于对老师的关心,我们还是决定买些东西去探望探望。
本来约定好几个人一起去,但没想到的是其他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爽约了。结果等在十字路口的只剩下了我和江雨。她很干脆的决定不再等其他人了,我也随声附和,毕竟我不关心其他人的去留,只是有她在就好,只有我和她当然更好。等从花店买完花出门,路上只剩下了淅沥的小雨。由于出门前妈妈的再三嘱托,我带了一把大伞,而她似乎并没觉得今天会下雨,所以只能借在我的伞下。
我第一次感到妈妈唠叨的话语是如此的有用。慢慢的,我忘记了还在等面前的红灯变绿,只是静地欣赏着她的侧脸。我想同她聊聊天,但看着她恬静的样子,我又不好再开口说些什么了,我很想一把将她搂住,然后打着马虎眼,说着什么只是想给她好好撑伞之类的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话,但我还是没能有这样的勇气,所敢做的,只是将伞向她的那一边,不动声色的移一些距离。自己的那半边肩膀就任由风雨尽情地拍打,但我感受不到这天气带给我的寒冷,有的只是内心的燥热与激动。
忽然,她一把抓住了毫无防备的我,我感到了自己的心脏在乱颤,我以为我的春天就要来了。
“愣着干嘛,绿灯啦。”她随后跟上了一句。
我的心脏似乎有一瞬间的停跳,但依旧充满活力,不论什么理由,她抓紧了我的手,我拥有的心情,只有开心。
“哦哦……”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她就抓着我跑了起来,我被拉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出于本能的把伞全部举到了她的头上,我自己淋湿到无所谓,可我不想让她也变成落汤鸡。
“你慢点,别跑那么快”,可后半句“别滑倒了。”堵在我的喉头怎样都说不出口了,只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过了马路她仍然没有松开我的手,尽管我的手捏着伞不是很舒服,但我也不敢擅自调整持握的姿势,生怕因为这一点微小的动作,导致她将手缩回去。
我的手攥着伞,同时被她那只冰凉柔软的小手包裹着,走在鲜有路人的马路上,我觉得此时此刻的这座城市就是都属于我的,而我,就是这座城市里最为幸福的人。
好死不死的是,在这种时候有一个打给她的电话,她的手离开了,走了 。而我能做的只是失意,然后回忆那只手在我的手上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细微的颤抖和它临走之时,留给我的一点汗液。至于手机那头的话语,谁又会在意呢。
直至现在,我仍然记得那天她在我手上留下的体温,仍然记得她的头发被清风吹起时,萦绕在我心头的那缕幽香,仍然记得她那天在我耳边留下的催促的话语,仍然记得她蓦然回首时的如画笑靥。
回忆随着风入了天边,化了云彩,凝成雨点,砸入了我的心中。
鱼卜风不要以任何形式抄袭或者套作哦,要做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