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腾起淡淡白烟,袅袅而出,床榻上的男人细软的睫帘颤了颤。
缓缓张开眼,一席青衫侧卧在那雕龙绘凤、散发出甜腻脂粉香气的美人榻上,清脆婉转的戏音先传进了耳中,伶人咿咿呀呀的唱着,就着琵琶和悠长朦胧琴音。
沈清秋闭着眸子听着曲,葱白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在檀木椅上,那皱着的眉头宣示着他现在心情非常差,是这样的,他也成被通缉的人了,他也算是修真界的罪人了。
茶几上的茶已经凉了,沈清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有什么打算。”楚晚宁走到他身边,拿走了他的茶杯重新倒了一杯递给了他,沈清秋被他这一操作惊到了,端起茶轻轻一抿,还是那样,沈九笑道“不知道去哪里”他能去哪,苍穹山吗?他能去哪里“我能去哪里,通缉令都下到这里”
沈清秋刮了刮茶上的浮沫,歪头淡淡的说“我还是回去吧”他傲慢的抬起头看着纱帐里的美娇娥“那群畜生能拿我怎样,这世人都是这样”、“人人视我如草荠,我视世人亦如是”
“去死生之巅”看他愣了一下清冷的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跟我回死生之巅”楚晚宁想了想,将在美人榻上的那人拉了起来, 楚晚宁掏出了自己的升龙符。
指尖滴血, 点于龙鳞之上,那只聒噪的小纸龙便又忽地从画面上活了过来, 腾空而起, 翻了好几个筋斗, 继而绕着主人哇哇大喊起来。
“哎呀楚晚宁, 多年不见, 甚是想念,这次你又求本座帮你做什么事呀?”
“回死生之巅。”
“呔!本座乃是开天辟地鸿蒙初始的第一真君衔烛之龙,怎可做那骡马驴子的活儿,不载,不载!”
众目睽睽之下,这条只有手掌大的小纸龙摇头摆尾吱吱嘎嘎, 身躯虽薄弱, 嗓门却洪亮。有姑娘们听着它的话, 忍不住笑出声来。
楚晚宁的脸色郁沉了不少,抬起手掌,倏地燃了一从金色的火焰,低沉道:“不载便烧。”
“……”小龙气得仰倒,径直摔在了沙滩上,张牙舞爪,吹须瞪眼,“哪有你这样的,凶悍不讲理,薄情又无耻,难怪这么多年每次看到你,你都是一个人!”
楚晚宁对沈清秋一颌首,他就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蝕了一下那小烛龙,虽然并没用力但是仍换来了一个瞪眼,“你说说你,整天阴沉沉的,虽然无趣也……”不要和这种人玩,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并不是他怂。
那次他们刚见面,沈清秋就抓住他差点把它胡子给点燃了,这奇怪的见面礼
楚晚宁怒道:“就你话多!”
说着一挥手掌,掌心中的火团径直朝着地上的小龙甩去,但楚晚宁也不是真的想烧它,火球声势浩大,却擦着龙须落在滩涂礁石上,小龙吓得哇地大叫窜天,嗷嗷直转,胖爪子拍着自己的胡须。
“本座的尾巴呢!本座的须须呢!本座……本座的脑袋呢!还在吗!还在吗!”
“再啰嗦就不在了。”楚晚宁咬牙切齿道,掌中又聚齐嘶嘶金色光华,“变大。”
“……嗷呜呜呜呜!”小龙半真半假地嚎啕了半天,正拿爪子凄凄切切地弹挥着并不存在的泪水,绿豆眼却忽地瞥到了楚晚宁刺刀般雪亮的眼神,不由地一个寒噤,呜呜呜的余音,便骤然以一声滑稽的“嗝!”收尾。
它软绵绵地从地上爬起来,这回可真像一只纸片龙了,浑身无骨,虬髯耷拉,它又打了个嗝,委屈兮兮地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依你。”
反正上回乘它的时候,它也是这么说的。
纸龙便抻开四足,似乎在舒展筋骨,而后它喉咙间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一道金光从它幼嫩单薄的躯壳内蓦地溢散出来,向周遭散去,那金光越来越强,最后将纸龙完全吞噬殆尽。
“吼——!!!!”
陡然间,纸龙喉间尖利细小的鸣音忽的转成雄浑可怖的怒嗥咆哮,刹那间那团金光闪过紫电雷鸣,周遭狂风乍起,海岸惊涛翻波,众人都被刺得睁不开眼来,纷纷或是低头,或是以袖遮脸。
楚晚宁眯着眼睛,长马尾和宽大衣袍都被劲风吹的猎猎振拂。待金光熄灭,众人环顾,却见方才那只小龙已经不见了,海滩上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几许寂静,忽然,浓重的云层后冲出一条威风巨龙,它怒目圆睁,指爪遒劲,仅是龙须便有百年树木那般粗壮,它在云层间翻滚盘旋,虎虎生风,忽地它向上一仰,而后猛地自地面俯冲——!
罡风四起!
到了死生之巅沈清秋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他来过这,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楚晚宁吃白菜豆腐他喝汤,他吃冰糖葫芦楚晚宁吃荷花酥,这一点他们很像。
两人默不作声地走到山门石阶前,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树影摇曳,暮色辉煌。
一朵海棠花飘落到楚晚宁手心,这是他的传讯海棠,他把海棠花蕊中的那缕金光摘出, 置入耳中。
一个恭敬的声音响起“师尊,后山的结界破了请您前去修补”
“薛蒙吗?”沈清秋笑了笑,上一次见到他时,他还小,但声音好听,是个好孩子。
“嗯,你去大殿,我去一会后山补结界”
“晚上我要喝梨花白”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