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07）

十三岁的王琪捏着三块钱，失魂落魄地沿着长街不停地往下走，好像只要不停地走下去，就能去往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邻居们上下打量的神色，没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没有幸灾乐祸的伪善问候。

好想成为一棵树啊，一半摇曳在尘土中，一半沐浴在阳光下。她如是想。

就在她盯着树发愣时，“喵——”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猫从树杈之间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王琪的身前。

王琪的思绪一下子被这道白影拉扯回来，因惊愕往后退了两步。

小白猫丝毫未受王琪的影响，主动地蹭到她的脚边。

“等等我。”王琪对小猫说完，扭头转进离她最近的便利店，拿着三块钱，买了一根冰棍，两根肠。

太阳渐落，金色的羽翼细碎地覆盖在一人一猫的身上。

那一刻，她们被神眷顾。

“这只小白猫真可爱，是你的猫猫吗？”男孩的声音元气满满，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不是。”王琪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叫左思铭，你叫什么名字？”男孩继续问道。

“王琪。”

“你是只会说两个字吗？”毫无恶意，但另王琪烦躁的同时羡慕无比。大概家庭成长的环境足够幸福、足够敞亮，才能天然具备真诚表达内心的勇气。

王琪鼓足勇气抬起头，想看看生活在幸福中的小孩是什么样的。

不出所料。往后的四年里，左思铭就像她人生当中最明亮的那道光束，无论多么痛苦、多么难以忍受，只要他出现，那她便有无限的力量对抗生命之中的所有阴霾，包括母亲一次又一次的逼迫与施压。

回到家，她将事先写好的遗书放入精致的糖果铁盒中，在放学途径的路上同左思铭约好，一起将秘密埋进了公园里的小树下。

“咔哒——咔哒——”是钥匙嵌入门锁转动的金属声。

王琪心脏疯狂跳动，妈妈不是要出差一个星期吗？怎么提前两天回来了？

“琪琪，卷子写完了吗？”妈妈温柔的声音随着打开王琪卧室门一起传入王琪的耳中，鬼魅贯耳，惊恐无比。

“写，写了四套，在背书呢。”一句简短的话被拆解的四分五裂。

余光瞥见套在妈妈脚上，红得刺眼的拖鞋，刹时王琪后背一层微如针尖的汗液密密麻麻聚集在后背。

妈妈眼尖，立马看到王琪被纱布包扎的手腕。

“你不想活了？”她狠狠抓住女儿未受伤的手腕，尖锐的声音刺破王琪的耳膜。

“没有。”王琪拼命挣扎，试图从妈妈如铁拷的手中解脱。

一个巴掌，没有征兆地挥向王琪的脸颊。

“不许你寻死！我没有选择死，辛苦到这种份儿上，都是为了你，你凭什么死。你死了岂不是让国外那对奸夫淫妇拍手叫好？”

“妈，你放开我。我不想死，我的手腕很痒，痒到我无法集中注意力看书了！”王琪泪流满面。

母亲不忍心，又将王琪搂入怀中，哭不能己。

在母亲怀中，王琪似乎又闻到了十三岁时的血腥味，哇的一口吐了出来，而后晕倒不醒。

地面上，为数不多的食物残渣中混杂着不少黑褐色形如咖啡状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