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有了浅仓初九有意无意的点拨，中原中也细细梳理了一下太宰治近期的不正常行为。

。。。。。

但很明显，帽子先生不是这块料。

手机通讯录里一直有那条青花鱼的联系方式，中原中也把它放在了通讯录的最顶端。这让他自己都有些恍惚，他根本没想着去联系对方，尤其是在对方叛逃后。嘴上说开红酒庆祝的那天晚上，心里翻涌的情绪只有他自己才明了。

他最终按下了拨号键。

横滨的午后阳光正好，透过武装侦探社办公室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太宰治正把双脚翘在办公桌上晃悠，手里翻着一本《完全自杀手册》，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对面的座位。

月野湫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米白色的针织衫袖子被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她忽然抬起头，脸颊上还沾着点墨水印，像只偷喝了墨汁的小猫：“太宰先生，你看我画的殉情路线图怎么样？从东京塔跳下去应该会很浪漫吧？”

太宰治挑了挑眉，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他走过去弯腰细看，指尖几乎要碰到纸面时又收了回来——换作平时，他早该用更夸张的比喻调侃对方了。“这里的风向计算错了，”他居然认真地指出，“跳下去会撞在第三层观景台上，死相很难看。”

“啊，这样吗？”月野湫垮下脸，随即又眼睛一亮，“那太宰先生帮我改改吧！”

太宰治拿起笔的瞬间，忽然听见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上跳动的“蛞蝓”二字让他啧了一声，接起电话时语气又恢复了惯有的轻佻：“哎呀，这不是中也吗？难道是想我了？”

“少废话。”中原中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标志性的不耐烦，“半小时后，橘止咖啡馆（老铁们主播刚高考完，太久没接触网络了随便扯了一个地名你要是问我为什么不用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店，那是因为我忘记了。我都快写完了刚想起来）见。有话跟你说。”

“可是我现在很忙哦，”太宰治的视线扫过月野湫递来的草莓糖，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要帮可爱的小姐修改殉情计划书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怒吼：“你又在搞什么鬼？赶紧给我过来！”

太宰治挂了电话，把草莓糖扔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皱了皱眉却没吐出来。这举动让旁边整理文件的浅仓初九停下了动作，推了推眼镜低声骂到：“傻逼吧难吃还不吐出来。”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吃甜食了，太宰？”织田作之助沉稳的声音在侦探社里响起，“你上周也吃了月野给的糖。”

“有吗？”太宰治含糊地应着，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他确实对这些零碎的小事没什么印象，只觉得和月野湫待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

“而且你前天还帮月野修好了打印机。”浅仓初九补充道，伸了个懒腰，“真不知道你这种连写文件都要推给阿敦的人，怎么舍得放下身段去修打印机？。”

“唉？！！！”

太宰治的脚步顿了顿，罕见的没有反驳。他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但具体的细节却像隔着层毛玻璃，怎么也看不清。当时好像是月野湫急得快哭了，他就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这种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走了。”太宰治挥挥手，刻意忽略浅仓初九探究的目光。他需要找中原中也好好聊聊，或许能从那个暴躁的家伙嘴里套出点什么。

咖啡馆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中原中也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黑咖啡冒着热气。他看着太宰治推门进来，目光在对方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糖渍上停留了半秒。

太宰治拿起菜单翻着，视线却落在甜点区，“要尝尝草莓蛋糕吗？听说这家的不错。”

中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对甜食感兴趣了？”

“偶尔换换口味嘛。”太宰治合起菜单，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说起来，我好像最近经常吃甜的东西。”

“因为月野湫喜欢。”中也一针见血。他记得浅仓初九如同怨鬼一样，向他说这件事情，那个女孩每天都会带各种甜点上班，而太宰治居然来者不拒。

太宰治的手指在桌布上画着圈，努力回想和月野湫相关的片段。他记得她第一次来侦探社时，抱着一摞书差点摔倒，是他伸手扶住了她——这个动作快得让他自己都惊讶。他记得她每次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记得她害怕打雷时会偷偷攥住他的衣角，这些细节可疑模糊得不像他的记忆。

“她很笨。”太宰治忽然说，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嘲讽，“上次跟踪嫌疑人居然跟着跟着就去买了鲷鱼烧，还差点被发现。”

“那你为什么不任由她被发现？”中也反问，“换作别人，你早就等着看好戏了。”

这个问题让太宰治沉默了。他确实在那天及时拉走了月野湫，甚至还耐心地教了她几句跟踪的技巧。这种循循善诱的姿态，连国木田独步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是……”太宰治顿了顿，试图找到合理的解释，“觉得她笨得有点有趣？”

中也显然不接受这个答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是太宰治帮月野湫挡雨的画面——照片里的太宰把伞几乎全倾向女孩那边，自己半边肩膀都湿透了，脸上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专注。

“这也是因为有趣？”中也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可是太宰治，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命都能赌上，什么时候会在乎别人淋没淋湿？”

太宰治拿起照片，指尖划过画面里月野湫的笑脸。那天的雨很大，女孩却笑得格外灿烂，说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像在奏乐。他记得当时觉得这个比喻很弱智，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把伞又往她那边挪了挪。

这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我不记得了。”太宰治把照片推回去，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但我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没那么无聊。”

这大概是中也听过的最不像太宰治会说的话。那个视无聊为最大敌人的家伙，居然会承认有某个人能让他不觉得无聊？

“你对她产生兴趣了？”中也的语气缓和了些，“还是说，她有什么特殊的异能？”

太宰治摇摇头，“即使是异能我也会免疫的。”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中也问，目光紧紧盯着太宰治。

“很正常啊。”太宰治摊摊手，笑容里带着惯有的狡黠，“离开她之后，我还是那个聪明又迷人的太宰治。”

太宰治：

中原中也：？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挠完之后看着太宰治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好像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纯洁善良无暇之人一样。

这么看来，浅仓初九说的都是实话。

也是，她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

“浅仓初九。”中原中也无意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太宰治抬眼看了看他.

“你们认识？”

中原中也抬起头来，“有一些交情，”他嗤笑一声，“你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她告诉我的。”

“浅仓初九这个人太奇怪了，”太宰治捏了捏眉头，“她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过去是什么身份，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上次横滨下暴雨，大家都在抱怨伞不够用，你却从抽屉里摸出三把崭新的黑伞。国木田君问她什么时候备着的，浅仓她只说“碰巧”。

她总说自己的异能是“救命的法宝”，却在关键时刻，几乎没有用上过。那天追捕异能走私犯时，她轻描淡写地避开了所有陷阱，动作干净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这可不是一个这个体格该有的身手呢。”

沉默，良久的沉默。

窗外午后的阳光泼洒在横滨的街道上，把石板路晒得暖融融的。街角的樱花树正开得热烈，粉白的花瓣像揉碎的云霞，被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沾在行人的发梢和肩头。

孩子们举着棉花糖在树下追逐，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停在花枝上的麻雀。卖鲷鱼烧的摊贩掀开竹笼，甜香混着樱花的淡味在空气里弥漫，引得排队的人发出满足的喟叹。

穿校服的少女们举着手机自拍，裙摆扫过落满花瓣的地面，带起一阵小小的花雨。几个老人坐在长椅上，眯着眼晒太阳，手里的报纸被风吹得哗啦响，偶尔抬头看一眼漫天飞舞的樱瓣，嘴角漾开浅浅的笑意。

阳光穿过层叠的花瓣，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随着风轻轻晃动，像一群跳跃的金色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