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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准备收养一个孩子。
他这几年一直有去城市的孤儿院，小小的院子，藏在一排枫树后面。院里的孩子不多，他冷着脸开车去，冷着脸开车回，孩子们都认识他，但并不亲近。
年初的时候，孤儿院颁给他一个奖状，无非是感谢他真诚无私的奉献云云。他就把奖状摆在书柜里，隔着一层玻璃，正对着他的书桌。
我要收养一个孩子。
这个念头起得很凑巧、很不正式。
正如同多年前他拉上窗帘，透过素色的纤维隐隐地瞧见窗外亮白亮白的路灯，忽然对自己说“我要去孤儿院”一样。
像那个时候一样。他感到很冷。
于是他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只是躺着，看那些路灯。
他没把窗帘拉开，光便只能委屈地从纤维里走，委屈委屈地像一小片缀满星星的夜空。每一块光点里都挂着泪珠。
他静静地看着，天慢慢就亮了。
单身男人收养孩子的程序很复杂，但他那些不知目的和原因的志愿者工作为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他很快获得了政府的批准，可以冷着脸开他的车去接回一个孩子。
出发前，他打电话给凯莉，问她孩子都喜欢些什么。
这几年他几乎没拨过这个电话。凯莉果然不耐烦地说：“你哪来的孩子？”
隔着电话，格瑞的内心异常平静。
我很快就要有孩子了。
什么？
我很快就要有孩子了。
卧槽。凯莉说。
格瑞很快听见她挂了电话，但他并不介意，原地站了一会之后，他毫无愧疚的认识到：即将到来的孩子将不会收到任何一份礼物。
他会是个合格的父亲，勉强压线的那种。这辈子他交过太多满分的试卷，这应该算他倒数第二差的一次，但他已经尽力。
那孩子的运气到底没那么差。
至少不像他一样差。
格瑞到孤儿院时，早就看见凯莉叼着棒棒糖在门口等着，怀里抱着一只小熊。
原来凯莉还吃棒棒糖。他想。
凯莉问他，你说的是哪个孩子？
格瑞正忙着快步走进院子，没有回答她。
一个棕色头发的女人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她也是志愿者。
院子里没有孩子。
于是格瑞说：“他们在睡午觉。”
凯莉没应他，她怀抱着小熊，看着四周的环境。
那棕发女人很热情的说：“老师收养的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男孩。”
“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像是一个小太阳。”
凯莉闻言笑了一声。
她的笑很冷洌，很嘲讽，听不出一点笑意。
棕发女人被她吓了一跳。
他们这时候走到了午睡室前，金发的小男孩已经鬼头鬼脑地探出脑袋来，仰着脸叫了他一声：“老师。”
格瑞于是弯腰去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一手环着他的腰。
孩子的身体异常的柔软，午睡后汗津津的手按在格瑞的手上，让他感觉分外的柔软。
“这是凯莉。”他说。
那小孩睁着眼看她。
“你的眼光太差。”凯莉说，她克制着不在孩子面前露出挑剔轻蔑的神色，“这一点都不像。”
格瑞很平静地从他怀里拿走小熊，放进孩子手中，让他自己抱着。
“谢谢阿姨。”格瑞低头看着金色的发顶，确定玩具熊被牢牢地抓在孩子的手里。
于是孩子也乖乖地说了一声。
谢谢阿姨。
这孩子的目光很澄澈，很可爱。他浅蓝色的眼眸里透露出一种很乖巧的气质，金色的头发亦柔顺地贴着脸庞。
足够优秀，足够温和。
但不够机灵，不够调皮。
格瑞看着他，发现孩子的下巴上有一颗汗珠，要掉不掉的挂着。
我没那种恶心的想法。格瑞没有看她，他伸手抹了一把孩子的下巴。
凯莉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而又犹疑的笑容。
格瑞的心汩汩流出一股热液，牙根有些发麻，他克制不住地、斟酌地说：“我只是，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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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宝不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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