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瓢泼,急促地打在院中青砖上噼啪作响,然而比雨声嘈杂的是九阿哥府邸里的人心。
书房内,九阿哥身边坐着众多幕僚忠仆,每个人脸上都灰蒙蒙的阴暗,表情惨淡。
一幕僚痛恨道:“穆经远被送京查办,咱们屡屡不顺啊。”
“他私下传教,也是活该。”在座皆读圣贤之书,尊圣贤之道,有些人早看不惯九爷跟那个葡萄牙的洋人厮混。
穆经远协助他发明了一套密语递送消息,于他不可谓不重要。刚折损一员大将的九阿哥眼神阴鸷,狠狠拍到桌子上,众人被吓得住嘴。
“爷这几年处处被掣肘,行动简直就像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管家秦道然出声。他是康熙南巡时带回京城的,被指派担任九阿哥的老师,后来帮着管理府中事务,也常给九阿哥出谋划策,深受九阿哥信任。
九阿哥这两年被雍正针对地越来越精准,知他说的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道然大胆说出自己藏在肚子里很久的怀疑:“奴才有时候都忍不住猜想会不会玉檀没死,她出卖了爷?”
外面昏暗的天色猛地大亮,霎时间照得书房明晃晃一片,得以看清楚人人脸上呆滞的面容。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沉雷,打得室内人心脏猛一跳。
九阿哥使劲捏着镶嵌在指戒上顶级的绿松石,脸颊肌肉微动,最终吐出几个字:“你觉得李德全会失手吗?”
秦道然灰心摇头:“这也是奴才一直不敢说出自己猜想的原因。”
“莫非皇上真的有一支‘血滴子’?”一幕僚也语出惊人。
九阿哥气极,怒骂道:“你是被他吓破了胆还是脑子被狗吃了?自己编出来瞎话没唬住别人,自己倒先信以为真了。”
圆明园。
新雨过后的竹林郁郁葱葱,一座别院绰约着隐在翠绿浓淡之间,飘零的竹叶落还未来得及清扫,似一只小舟浮在洼水之上摇摇欲沉。
屋子的门大开着,一进院子便瞧见里面的人正跪坐在蒲团上,跟前摆着一张低矮的案几,执笔书写一刻也不停。昔时亭亭玉立的身材变得孱弱瘦削,面容清减苍白,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瞬间就会随风飘走。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吸引了玉檀的注意,抬头望去是若曦凭空出现在眼前,惊喜不已:“姐姐今天怎得来此?”
若曦莞尔一笑,将提来的食盒放到桌子上:“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玉檀搁笔,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心生喜悦:“今天是姐姐的生辰。”
“亏你只记得我的生辰,倒把自己的给忘了。”
两人生日在同一天,玉檀只提她的生日令若曦有点无奈,生怕她在潜意识里忽略自己,渐渐抛弃自我。
玉檀讪讪一笑:“我惯得无所事事,日子过有些糊涂了。”
“我看看你刚才在做什么?”
“是佛经。”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再也不用遮遮掩掩,再也不用欺瞒诓骗,玉檀将缮写好的《般若心经》递给她。
一手标准的管夫人梅花小楷,非长年苦练和熟读诗词百家绝不能有此清丽幽闲之意境。若曦欣慰道:“写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