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那一刻,陆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少天。胸口的疼痛不是那么明显,不知道是被打了减痛针,还是自己的生命力够强悍,以至于现在就好得差不多了。举目四望,身边只有宋祁,没有郑华。而向南和宋运辉两个人,应该还是被蒙在鼓里吧?不知道那两个人知道了之后,会引起多么大的轩然大波。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可是,他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是郑华。无论身边的人再多,没有郑华,他都是孤单的,寂寞的。
那个强硬的闯入自己的生命,逼着自己一点一点的为他而 “意乱情迷”、“敞开心扉” 的人,又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次强硬的送了自己一个 “平静” 的人生。然后,不见人影。
刚刚宋祁一见陆涛清醒,就惊喜万分的问了陆涛的情况,一听陆涛说一切都还好,才稍稍放心,出门去叫医护人员,外加,给一个特别关注陆涛情况的人打电话。话说,那个人这些天,也真是不容易……
陆涛看着宋祁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外,才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脑中的思绪乱飞……
郑华…… 郑华…… 郑华…… 郑华……
我的劫难……
你现在应该和白颜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吧。没有了我的打扰,你们是不是很轻松?记得那天白颜给自己补了一枪,那郑华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不知道在自己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不过那些,都已经跟自己没有关系了。等伤好之后,就离开吧。你是你,我是我,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现在只是各归各位罢了。幸好,我还活着,没有成为真正的炮灰,还不至于让自己的生活变得那么悲情。就算是我前生欠你的债吧。
郑华:
曾经,我不想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闯进来?
如今,我不想离开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离开去?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虽然明白这个中道理…… 当面临这一刻的时候却还是…… 无法接受……
陆涛闭上了眼,不想让眼里的脆弱,尽现于人前。
郑华,你虽然伤我到此,可我还是真心的想对你说一句,爱上你,并不是我一生的错。而是,一种幸运。是你让我贫乏的生活有了色彩,是你给予的,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精彩和快乐。是你让我空寂的灵魂有了依托,是你给予的,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激情与安然。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安全,不再是那个无助的小孩。
我会一生都记得,无论是你的好,你的坏,都记得……
只是,我已经决定,要慢慢的去适应,生命中再也没有你的生活……
上天没有让我死,那么,关于炮灰的使命完成之后,我,便像曾经那样,又一次只属于我自己了。我也应该做回从前那个陆涛了。呵呵。
这样,其实也不错。
那边陆涛在那里伤心欲绝,而这边的郑华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那天由白颜和慕颜熙引起的骚乱平定之后,帮里又出现了内乱,这阵子他就是忙着这件事。正可谓,祸不单行啊。他和宋祁等人一起把陆涛送到了医院,等了一天一夜,终于医生告知他陆涛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他才离开。他觉得,陆涛暂时应该是不会想要看到自己的吧。毕竟两人之间有的是时间可以去沟通,他现在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去做。于是乎,当他忙着肃清帮里的内乱的时候,一时间无暇他顾,他的后院儿,却起火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
郑华以为,只要陆傻子一直站在那里,只要自己一直不放弃,一切就都有说清楚的一天,一切就都还可以挽回。可是他不知道陆涛已经寒心,并且,给他郑华的那最后一次机会,也被自信的郑华给错过了。而往往,错过,便是错过,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
其实陆涛真的等过他,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当他解决一切回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自己满心满眼牵肠挂肚的人了…… 之后,便是一番心苦的 “跋涉”。是否能追回他心目中那个最最重要的人,那就要看他的决心有多么坚定,还有他们之间的造化了。
话说陆涛,自从那次在医院里重伤苏醒,又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这些日子里,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过的什么日子。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可心却像漏了一个大洞,怎么补都再也回不到最初。
其实他真的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也坚定了要去习惯以后没有郑华的日子,可是,当他可以出院,回到那个阔别一个多月的属于他和郑华的 “家”…… 看着那别墅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看着那房中的每一件摆设…… 就又不由想起,三年前,他和郑华在这里安家的情景,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们亲自布置……
陆涛觉得,自己就算要走,也不能这么消无声息的走掉。
也许是自虐吧,他就是想亲耳听着郑华对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姻有个交代,然后,彻底的结束。
那天被绑架时,郑华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就连自己昏倒都没有一个举动,醒来之后也没有来看过自己。后来陆涛才知道,那一天支撑住他倒下的身体的是宋祁。从头到尾,郑华都以着一种陌生的状态处之。
一个月了,郑华没有回家一次。如果不是宋祁告诉自己,郑华是因为太忙,而且虽然不能回来,却还是安排了人手看着自己,不让自己走出这个别墅半步…… 说什么‘有什么事情,等他办完了,再好好说清楚’,真的,如果不是这样,陆涛真的会以为郑华已经忘了他陆涛这么个人,也忘了这里,也是他郑华的家。
如果是以前,陆涛一定会选择继续自欺欺人,把郑华的这些举动,都骗自己说,那其实是郑华真的在乎我,而那一天也只是郑华在保护我的戏。可是现在,他不会了。
那种事,连梦里,陆涛都觉得是虚假的,更何况是如此残酷的现实呢?
再也不会了,不会再自作多情,不会再死心踏地,不会再……
陆涛每一天都在这个别墅里望眼欲穿的等待着,期待着那个大门口突然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却一日日的希望,一日日的失望…… 陆涛知道,自己也许很贱。明明已经决定离开,可还是对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存在着强烈的渴望。
呵呵,是啊,什么摊牌?什么说清楚?其实陆涛只是希望,在临走之前,还能近距离的看那个人一眼…… 如此,而已。
一日日的等待中,那深情,在渐渐消磨…… 哪怕是在梦里,那个人都不肯出现……
这就说明了,那个人的心里,真的没有自己。生死关头,那人冷眼旁观,病床之前,那人从未探望…… 现在回到家中,那个人仍然音信皆无……
陆涛就这么坐在窗台上,看着那个大门口…… 一动不动……
让人几乎误以为,那其实是主屋主室中的一座雕像……
话说,宋祁实在看不下去了,看着陆涛的身体日渐消瘦、目光渐渐黯淡………… 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灵魂,而且那目光中的死寂,让人担心,害怕……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个不注意,那个显然已经绝望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从三楼的窗台跳下去。然后就这么消失掉……
当真不忍心啊,自己那混蛋老大,怎么就能这么对这样单纯的一个人呢?真是畜生都不如!可是,他说好听了,是郑华的四大心腹之一,说不好听了,也就只是郑华的一个小弟!当真能影响到郑华个屁啊?
可是…… 他就是看不过去啊!既然不能真的帮上陆涛的什么忙,至少,还可以好好的替自己的老大照顾一下这个痴情的家伙吧。这个白痴的家伙…… 如果可以把那天陆涛昏倒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讲给陆涛听的话,那该多好,可偏偏郑华郑重的交待过他们,谁都不许提那天的事。为什么呀?宋祁不明白。他不知道那慕颜熙和陆涛之间的渊源,加上郑华的交待,他现在看着陆涛的现状只能心急如焚又帮不上任何的忙。
靠!如果说以前,陆涛爱不爱郑华,那他们都说不准,可是现在,经过了这一次又一次的事件,陆涛那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小小的举动,都是对那混蛋老大郑华,有着浓浓情义的…… 连生命都可以抛弃…… 他们都看在眼里,敬在心里。也就那个混蛋郑华,瞎了眼!连心都是瞎的!那白颜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能跟陆傻子比?宋祁在心里对着自家老大差劲眼光,鄙视了鄙视。虽然那天让他们都看到了郑华对陆涛的真情,可是,老大,如果那都是真的,你可不可以早点把心迹表现出来?说不定就没有这场劫难了好吗?就是你的犹豫,差点害死陆涛你知道嘛。你倒好,到现在也不露面,你至少回来一趟啊?连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你是想要怎样啊?你再不回来,也许一切就都晚啦!
这日,宋祁照例在晚餐时间进入了陆涛的房间,今天这个时候陆涛意外的没有坐在窗台边等着郑华回来,宋祁的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他的预感一般都很灵验。宋祁甩甩头,扯了个微笑,对着在沙发上发呆的陆涛道,“陆涛,该吃饭了。” 看来,近日,要更加紧张的看着这个人了…… 千万不能让他做什么傻事…… 在那个人回来之前……
“他,还没有回来吗?” 这话不知道是在问宋祁,还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再妄想…… 声音有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绝别味道……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就只是执着着,想把那些憋了很久的话,跟郑华当面说一说,而已。至于会有什么改变?陆涛早就不去想了。
可就是执着,他陆涛也很是无奈啊。
看着陆涛那一脸苦闷、可怜兮兮的表情,宋祁就受不了了。又在心里把郑华给骂了个狗血临头。宋祁别了脸,扯起一抹笑,孰不知,那笑根本就开心不起来,结果,让陆涛更是心往下不知又沉了几分。
本以为此时敲门,是因为郑华回来了,因此而升起的那抹淡淡的希望,由陆涛的眼中,退去,换成苦笑……
“呵呵,宋祁啊,没关系的啊,你不用那个样子啦,我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谢谢你,还好,这些日子有你陪着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待在这里了。医院里的一个多月,回来之后的一个月里,我想了很多,每天都坐在窗台那里,我看着大门,其实也并不是……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不过,我现在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其实早该这么做了。”
既然已经没有了希望,明知道郑华不会再出现了,明知道自己就是一个炮灰的存在,那这里,自己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没有郑华的地方,自己继续赖着,还有什么意思?或者,还要等多久?那个人才会想起自己,偶尔回来一下?不,不要,他陆涛不要那样的生活。宁可现在忍痛远离,也不要终有一天痛楚憎恨……
伤口还在疼,可自己怎么就是认不清现实,学不会,对自己好一点?
郑华,你不是在躲我吗?不是不想看到我吗?好,那就遂了你的心愿,不必告别,我这就走,我陆涛真的不是脸皮厚,我只是太过爱你啊…… 算了,就算是那样,又能怎么样呢?对一个永远不可能回应自己的人,对一个一直都欺骗自己的人…… 付出的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我陆涛,还没有白痴到那种地步。只是,可悲,我现在竟然还在期待一个奇迹。
我走,你回来吧,这本来,就是你的家啊……
是的,这一次,我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那么,郑华,再见吧。
陆涛惨笑,良久,抬头看向宋祁,“宋祁,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宋祁放下托盘,表情一瞬间有些严肃,难道说,预感就要实现了?宋祁叹了口气道,“你说吧,只要我可以做到,我都答应你。” 只要你别做傻事,让我跟那个人无法交代……
“我要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了。你能帮我吗?”
“你……” 其实并不是没有想过陆涛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宋祁觉得,以陆涛爱郑华的程度,他至少可以坚持到那个人回来,然后有什么事情,当面解决…… 是去是留…… 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决定……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会很为难,如果不行,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也可以。总之,我已经决定了,无论怎样,都非走不可。”
宋祁有些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陆涛,我知道你是真心爱老大的,就这么走了,不会舍不得吗?”
陆涛苦笑,“舍不得?呵呵,当然舍不得啊。可是,那个人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一丝一毫的位置,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小丑,一个炮灰…… 你要我如何留下…… 我还要脸的……”
宋祁语塞…… 虽然那一天看到了郑华的真情,可是郑华对白颜的手下留情,还是让他有些地方想不通,于是当真不能冒然劝说。也许,这一次该让郑华尝尝痛苦难过的滋味,以后才能知道珍惜?不过这也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清官难断家务事,那终究还是得郑华和陆涛亲自解决。不过宋祁觉得,陆涛在这里憋闷,倒真不如去做些他想做的事,也许心情可以开阔一些?
良久,宋祁说道:“陆涛,你再考虑一下吧,老大到现在都没有对这件事给个交代,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这事可能真的另有隐情。你再等等,他也许马上就能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好,等他回来了,你们好好谈谈……”
“宋祁,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没有自信吧?更何况是当事人的我呢。什么都别说了。就这样吧。我也不想为难你,不过,请你帮我保密。其他的,我想办法联系。东西放下,你先出去吧。”
“陆涛,你知道的,我并不怕被你连累。事实上,我…… 算了,就像你说的,我确实对这些话没有自信,肯定没有老大自己来说有说服力。那…… 如果你想好了,这个忙,我可以帮你。” 如果那样,眼前的这个人可以比现在开心,其实,也不错。正好,让他们给彼此一点时间,好好的想想…… 不知道,这个决定,自己做的是对,还是不对……
陆涛点头,“嗯,我已经想好了,决定了。谢谢你。宋祁。” 我只是,一再的对自己催眠……
“那…… 你今晚就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我明天一早,就安排你离开。”
“好。”
陆涛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把宋祁带来的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如今的他,再也不想辜负任何人对自己的好意了。因为他深知,被辜负的滋味,真的很心痛啊。
离开吧,是时候了…… 唉,陆涛叹了口气。
不想再看到那个人的脸,不想。
不想再让自己的心疼痛,不想。
今夜,是自己在这里留宿的最后一夜了,陆涛最后一次看着那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尤其,是郑华,早已经成为了自己内心中隐藏着的一块心病……
在这个孤寂的房间里,陆涛哭了。
后来,带着泪,进入了梦乡,可惜…… 梦里,依然,没有那个自己想见的人……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人家郑华早就已经脱身了,啊,不对,是从来就没有入戏过,只有自己,还傻傻的站在原地,等待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人…… 等待着一份自以为会圆满的爱情……
如果,陆涛想,如果,自己够执着,也许可以在这个地方,等着那个人,直到地老天荒…… 可惜,自己不是圣人,没办法付出不求回报…… 也…… 不够坚定吧?
于是,陆涛就这么离开了。临走之前,留下了离婚协议书。
“宋祁,这个,就拜托你了……” 陆涛将那一纸离婚书递到了宋祁的手上。
那个时候,宋祁是什么样的反应?陆涛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我,陆涛,已经,那么可怜了吗?需要别人,那么样的同情?
郑华,你狠,你真狠…… 你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却还可以在旁边,清醒的看戏……
我陆涛,没有你狠,没有你厉害……
所以,输得这么惨……
陆涛走的那天,大雨纷飞,正衬他的心情。他就在大雨里,不停的走,不停的走,毫无目的,没有方向…… 任那大雨将自己淋湿,将自己浸透…… 任自己的泪,与那雨水溶合……
良久,他才擦干了泪,深吸了一口气,谁说男人就有泪不轻弹?谁说男人就不可以随意的发泄心中的烦闷?
可是,他毕竟是个男人,与女人不同,不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去挽回那个人的心。于是,他选择了放手。
打起精神,去开始新的生活。没有郑彬的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那日临行之时,宋祁特意交代,无论到哪里,都要给他个消息……可是,陆涛失约了……他不想,再与和郑华有关系的人过多的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