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

101平衡

“感谢您的驰援。”

离开大厅，进入会议室之后，奈月对着身边，那略显高大的男人再次躬身，以示谢意。

四大骇客组织中余下的最后一个，风暴的领队李燚，宽厚的面庞配上紧贴头皮的短发，整个人流露出一股刀尖般的锐利感。比起平时柔和但深不见底的圭佑来说，就像是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极端。

李燚点了点头，目光却投向了暮海杏子。

战后的总结由她进行，而非蜂尾的领队善生奈月，李燚看得出那意味着什么。

“除了尚未回归的拓海之外，这次接触可以说是全方位的失利。而失利的原因，则主要来源于我们从未想到过的战力部署。”

墙壁间映射出全日本的地图。纯白的底色上，能看到一个个或蓝或红的光点。

“这是悠子、诺奇雅配合蜂尾的技术人员，通过清点参战双方的人数描绘出的战斗势力分析图，其中蓝色为我方的援助者，红色则是圭佑一方。”

哪怕不仔细观察，一眼望去，也能看到那张图上红点的位置占据了绝大部分。

“整个日本境内，大约有一成的骇客并未参战，红色方约占据七成半，而蓝色方则在一成半左右。很明显，圭佑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收编了大量骇客，在蜂尾的情报获知之前，以超出原本想象的兵力给予了我们迎头痛击。”

说话间，以眼神示意着身旁的男人。

手握着纸质版数据的白佐元司轻微起身。“失礼了。刚刚我和领队去清点了蜂尾的战损，但是数码兽的总伤亡量其实相当之少，这也是对方没有立刻再组织进攻的原因。此外，在这场战斗中我们所面对的，都是来自日本各地的其他骇客，几乎没有神风或AWU的成员存在，否则我们的撤退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甚至即便是由他们派遣出的尼德霍格兽与究极腕龙兽，也同样并未参战，现在正把守在数码区域的入口之前，它们的目的似乎只是将出入口填塞住。”

“原来如此。”悠子恍然。“原来派出大体积的两只数码兽是为了这个，小型的数码兽是很难将数码区域偌大的入口范围彻底堵住的。”

“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发问的人是李燚。杏子知道对方一定也猜测到了一些事，只是在等待她接下来的说明。

“圭佑的目的，并不是将我们击败。甚至以大方向来说，圭佑的目的并不是将世界上所有反对他的骇客、将所有世界级骇客团体击败，我相信世界上的其他战场，其战斗结果也一定和我们相差无几。”

“那么为什么会挑起战争？”艾莉卡认真地凝视着她。

“统括日本乃至世界七成以上的骇客，真的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回望向艾莉卡的杏子这样说着，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了一瞬间的愕然。

对啊，他们似乎早就习惯了，习惯了圭佑带来的惊讶和超乎寻常的强大，他们觉得圭佑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人意外。对于其他人来说明明就是超越想象的不可能的事，但他们居然就那么欣然接受了。

“蜂尾是日本最强大的骇客组织，军方、谍报网会给与全力的支持，以这样的人力、技术和财力，却还是来不及在战斗前收集到完整的情报，圭佑行动会那样迅速的理由是什么？我是这样想的，他可能只是和骇客们达成了短暂的协定，通过某种手段。这样庞大数量的骇客们，与其说听命于他，不如说只是在和他短暂地合作罢了。那也就意味着，他们随时可能反叛，甚至于说，一旦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们一定会反叛。”

骇客们说到底也是游走于法律边缘的团体，要他们完全听命于什么人，短时间里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骇客们的目的就是……”奈月的瞳孔缩了缩。

“他们有自己专注的利益与想法，现在的目的恐怕就是瓜分世界级骇客团体的队伍与资源。普通骇客和世界级骇客团体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且其中一部分几乎不可调和。圭佑正是依靠了这样一点，再通过一定程度上的威逼利诱，才能在这样短暂的时间之下拉起这世界上最庞大的一股队伍。但这之后呢？如果骇客们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撕碎了世界级骇客团体并且为所欲为，那他们的矛头会指向谁？”

杏子沉静的眼光扫向奈月甚至李燚。

“如果世界级骇客团体在世间不复存在，那么所有的骇客就会同时反攻圭佑，没有人会允许这样的庞然大物坐在自己的头顶。所以在圭佑的视角下，我们绝不能被消灭，正相反，他希望我们留存到刚刚好能和骇客们达到平衡、又没有多余精力去妨碍他的力量。世界级团体和普通骇客们互相制约，他就能够拥有充足的时间和人力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他才会不派遣自己的战力参加战斗，所以他才会在能源炉那里……放过我吗？甚至特意告诉我天空树即将陷落的事实，以免蜂尾的大本营真的被骇客们攻破？”

奈月抱着肩膀，那张白皙的面孔上，早已流露出难以想象的恶劣表情。

可怕……太可怕了。

她第一次对什么人怀抱有这样的感情。

“果然是这样吗？”李燚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其实我会刚刚好赶到支援，也是收到了具体时间和坐标的求援信号，事后我动用一切力量反向探查回去，发现告诉我前来支援蜂尾的，竟然是神风的成员。最开始我还觉得，是不是对方阵营里有什么暗线来着……”

原来这一切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从战斗的开始，过程，一直到现在的收尾，再到参战者的角色和数量，甚至可能连时间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那、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就不让他如愿的话……”

诺奇雅眨了眨眼。

“没办法啊。”奈月紧跟着摇了摇头。“该怎么破坏他的计划呢？消灭对方是不可能的，心甘情愿被骇客们消灭？那我们的下场会如何？这个世界被肆意妄为的骇客瓜分后又会怎么样……和骇客们合作吗？如果这个选项能够成立的话，就不会有这样数量的骇客围攻我们了。”

“是的，没错，我们别无选择。”杏子长叹了一口气。“我们只能就这样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抵抗众多骇客们，即便知道了背后的一切，我们也只能按照圭佑交给我们的方式、依他所想行动下去。”

语气背后是深深的无力感。

这场战斗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一开始就相差悬殊。

退一万步讲，就算日本的骇客能和世界级骇客组织同仇敌忾，那世界上的其他组织呢？而真到了那个时候，就像他随意便能迫使李燚来援助蜂尾那样，恐怕会有其他地区的骇客来制衡日本吧？这一切的一切，会不会早就在圭佑的计算之中？……会不会因此掉入更深的陷阱里？

步步紧逼的压力，导致思维陷入了死循环。

“利用各个骇客组织拖住我们，再靠我们拖住骇客们……”悠子突然说。“可是，为此节省下来的时间和人力能用来做什么呢？圭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个由来已久的问题，令人惊惧困惑的圭佑的所有行动，但至今为止仍然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那个答案，我们或许马上就能够知晓。如果他们能成功的话。”杏子说。

“成功？各个战场不是都已战败了么？”

“不，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任务……”

会议室的大门应声敞开。

风尘仆仆的几个年轻人径直走入，背后是矮着头侧身进来的黑甲骑士。

拓海、千岁、玲亚、以及阿尔法兽。

“看来是成功潜入了圭佑的大本营。”

杏子满意地冲拓海点了点头，想到要趁兵力出动的同时进攻对方基地的，可不是只有圭佑而已。前线交战的同时，也是拓海能偷入其中的最好机会。

“说说你们的见闻。”

一旁的玲亚疑惑地看向拓海，那个在战斗时冷静、平时却显得有些腼腆的突击队队长，此刻脸上流露出的笑容，就像是个被称赞的孩子。

点了点头，环顾众人的拓海，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

“不负嘱托，我们击败了圭佑放置在数码区域的看守者，并彻查了内部。我们发现那里的环境扭曲，天空呈现出空洞的血红色，越向中央，便越呈现出数据模糊的样子，仿佛有一张巨口将一切吞了进去。”

“那个巨口就是究极混沌兽。”阿尔法兽紧跟着说。“我早该想到的，费尽心思创造出那样的数码兽且不用于战事，一定会有什么更大的图谋。究极混沌兽的身体在边缘处吸收着整个数码区域的数据能量，所以才会显现那样反常的异状。”

“吸收的能量用于哪里呢？”

杏子忍不住发问，她意识到，他们一直寻求的真相可能就在于此。

“尚不清楚，但我们这一行还有更重大的发现……究极混沌兽之所以被放置在池袋，所要挡住的不是什么数码区域的入口，而是……连接数码世界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