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千岁的决意

“呦。”

千岁的手指在空气中尴尬地抓了抓。

这里是新改建的堡垒型基地的一楼大厅，天空树早已在血色天空的吸附下崩毁殆尽，还能建立起这样大小，供所有相关人员生活的基地，只能说不愧是世界级骇客团体的手笔。

大厅的一角，艾莉卡坐在玻璃茶几背后，嘴里吸着服务人员提供的热牛奶。

“感情真好啊。”

艾莉卡对着向她招手的千岁，以及身旁拽着他衣服的玲亚说。

“没没没没没……”

“这家伙只是找我出来吃夜宵而已。”

千岁把口齿不清的女孩按在茶几另一端的沙发前，自己则坐在一旁，两人各自端着盘子——食物是椰蓉面包配上煎蛋。

“明天见。”

将瘪下去的罐装牛奶丢在茶几上，作势要走的艾莉卡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现在这样就好了吗？”

“？”

“这样就可以了吗？足够了吗？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千岁沉稳的语气里像是藏着针，那副认真的模样，让身旁的玲亚不由得把头埋在眼前的盘子里。

啊啊，这种场面为什么要让我参与……

“……当然不好啊。”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的艾莉卡眉头皱紧。“千岁是觉得，这一切都要怪我么？”

千岁看着她的眼睛，不置可否。

“没有啊……我没有要求他对我怎么做……”艾莉卡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但就是总是会这样，那时的哥哥是这样，现在的圭佑也……或许我真的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吧？”

比起对面前两人的倾诉，那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千岁猛地摇头，目光却同时飘向身旁的少女。

“玲亚，你觉得呢？”

“诶？……我我我我吗？”

被点到名字的玲亚僵硬地坐直了身体。

“我只是觉得，不是艾莉卡的错啦……”

“你看，连玲亚这样的家伙都能明白。”

“什么叫 ‘这样的家伙’ ？”

“圭佑的做法或许很偏激、或许很自私、又或者只是在自我满足，但无论他还是龙司，都不肯放弃艾莉卡，这是所有行动的基础。”

“那又怎么样呢？”艾莉卡的眉头依旧皱紧。

“如果没有艾莉卡……世界会变得更好吗？这就是艾莉卡认为的？是看到了圭佑的所作所为之后得出的结论？但实际上，眼前的世界，不就已经是 ‘没有艾莉卡的世界’ 了吗？”

“……”

“没有艾莉卡的世界，却像现在这样，变得更糟了。”

“那是因为世界的重置不完全所以……”

“是谁说世界的重置会完全的？”

千岁用力呼了口气，站直身体，像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世界重置了一次，那么拓海和悠子他们呢？阿尔法兽呢？圭佑的记忆不是也还在吗？就算现在再来一回，真的能确保抹去艾莉卡的一切存在吗？我不知道 ‘神’ 到底是什么，但通过眼前的事，我明白他不是真正万能的，就算再怎么修改记忆，再怎么修正因果，想要抹掉的那个人依旧会拥有存在的痕迹。在这种情况下，你的离去，你的一走了之，真的能将所有的问题解决吗？”

越发激动的语气引来了少许其他人的关注，但也仅仅是关注罢了。在这样世界末日近前的大背景下，争吵在所难免，他们早已见过太多。

“艾莉卡，原谅我的偏向，但我和圭佑一起生活、共事了超过三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些日子他是怎么度过的，那个他做了足足三年的梦，我相信那一定和你有关，每次他从梦中醒来，走在hudie里时的眼神，都让我觉得他的灵魂像是丢掉了一半。你的离开或许是扎根在他记忆里，永远无法拔掉的刺，它创造了今天的圭佑，今天的S先生。”

是这样么？

艾莉卡一直认为，自己的离开是绝对正确的。

那是个无关任何人心情的事实，没有了她，家人和朋友都会更加幸福，就算他们舍不得也没有关系，只要忘记她就可以了。

但或许……那其实只是一厢情愿呢？

没有她也不会幸福的人，或许真的是存在的。

“我要怎么做？”

话里的语气让千岁和玲亚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来找艾莉卡的这次“面谈”显然是早有预谋。

“到他身边去，阻止他！就像你告诉我们的，曾经阻止龙司时那样。”

“这种事办不到吧？现在的圭佑已经不会再听我说什么了。”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他明明就是这样说的。

千岁深深地吸了口气。

“艾莉卡，你有没有想过，这一路上圭佑都在做什么？”

“卧底在我们这里，顺便完成自己的计划？”

稍加思索后给出了怎么看都相当合理的答案。

“卧底到底有什么用呢？无论天空伺服器，科拉钻孔还是藏金岛，没有他亲自参与又能怎么样？你们的行踪他早就明晰，甚至就是由他引导的，如果他一直隐藏在暗处，或许早就能达成自己的阶段性计划了吧？甚至在科拉钻孔的时候，没有他在，没有人能突破策士兽从而找到薄井隆明。”

“你是说……”

“明明在暗中默默进行自己的计划才最安全也最简单，圭佑不去那么做的原因，只可能是因为你……为了时刻保护你的安全，他必须要和你们同行。仅仅是在暗地里发号施令，某些细节是不可能做到位的，所以他别无选择。”

艾莉卡瞪大了金色的瞳孔，的确，如果没有圭佑的话，她现在的身体恐怕早就消散成了数据。

“所以，你一定可以，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可以，你是他最在乎的东西，无论是眼前的你，还是他希望改变后的那个未来的你。”

说着那样肉麻的话，千岁脸上却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

“艾莉卡，对圭佑来说是最重要的。”

把身体沉沉地摔在沙发上。

“喔喔，辛苦了千岁！很好地完成了你配角的使命！”

玲亚有模有样地在一旁帮千岁捏着肩膀。

“我说你啊……”

千岁无奈地看着身旁的女孩。已经相处几个月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愈发奇怪，不像朋友也不像情侣，但早就习惯了彼此这点是肯定的。

艾莉卡已经回去了，刚刚对她说的那番话很早之前就在心里预演过，但真的说出口后还是有些语无伦次，所以他并不清楚自己的意思到底传达了多少。

但是，那已经是他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最要紧的事。

要说心里对圭佑的埋怨的话，肯定不是没有的，他甚至一度有把圭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某知名女星的唱片，送给甲龙兽当牙祭的冲动。

但最后还是一边苦笑一边叹着气，把那东西放进行李箱的夹层，好好地带到了基地里去。

就算再怎么是S先生，就算再多的事情是演技，但送自己生日礼物时的那份心情，绝不会有假。

他为什么会做骇客呢？说起来，其实是被圭佑拖下水的吧？

不，不对，应该说正因为有圭佑，他才能坚持下去，如果当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话，骇客这一行估计就不了了之了。

真的很怀念和圭佑、龙司三个人一起行动、一起进退的那段日子。喔，现在还要加上本应该和他们一起的艾莉卡……那个，到时候也叫上玲亚吧？

希望会有那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