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

112逐光

“圭佑想知道我的愿望吗？”

放开圭佑的肩膀，艾莉卡和他四目相对，瞳孔里金色的光晕流转，温柔而深情。

“大概能猜到吧，希望我停手什么的，那是大家的愿望，也是这个世界的愿望。”

圭佑笑了笑，但艾莉卡从中看不到一点暖意，有的只是无奈、苍白、甚至些许凄惨。

“但是，我不会停止的。今天看到艾莉卡之后，让我越发这么觉得。”

眼神里逐渐变得坚定。就是这样坚定无比的心情，才支撑他走到现在这一步，支撑他完成了这场超过三年的谋划。

“千绘说过，我是她的光……那正是我想对艾莉卡说的话。”

圭佑看着天空，目光沉静而悠远。

他想起了那个时候。微风在hudie内部的过道里流淌，钻入他刚刚换好的制服下摆，vip房门被他冒失地推开，女孩扭头看向他，眼神里不知是不满还是得意，得意于自己换新电脑的计划就要被眼前的呆子促成……

但没有人知道，呆子那时只有一个想法，他遇见了他的光。

“不只是为了你，艾莉卡，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三年前，那个初次进入hudie时，第一次获得 ‘光明‘ 的天泽圭佑。为了把那份光完整地追寻回来，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从那时起，圭佑第一次有种要为了什么而拼上全力的心情。

“大家是大家，世界是世界，艾莉卡是艾莉卡。”

“？”

眼前不断摇头的艾莉卡，目光里蕴含的情感几乎要将圭佑融化进去。

“我不是来阻止圭佑的……本来也想过要阻止来着，但，圭佑已经很辛苦了吧？”

“……”

“这三年以来没有人能倾诉，即便有很多帮手却也没办法吐露心情，只能一个人咽下一切默默努力着……每当想到这里，心脏就痛得几乎要停止呼吸。”

艾莉卡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千岁说的不对，圭佑是为了我……那我又怎么能去阻止圭佑呢？我是最没有余地，也没有资格去做这件事的人。”

说着，将挂在颈部的“圣物”解了下来，系在圭佑的胸前。

“三藏兽说过，它能保护佩戴者的身体不受伤害。”

艾莉卡突然捂住腹部，用力咳了起来。

“艾莉卡？”

女孩的身体竟然逐渐变得透明。

“看来半电脑体的维持到达极限了么，也对，米蕾现在昏迷了过去，短时间没有修复我身体的办法，这样的事之前也发生过呢。”

“艾莉卡，别乱动！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第二次……”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圭佑，此时脑海里已经完全没有其他的想法。

不是吧？不会这样吧？同样的事情难道要在自己面前上演两次？

“大德……大德拉库兽！快想办法，艾莉卡，艾莉卡她不能……！”

吸血鬼王却摇了摇头。

三年以来经历过无数次事件和磨难，这是大德拉库兽第一次看到战无不胜的先生露出这样难看的表情。

先生也是人，先生也有害怕失去的东西。可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在数码世界生存过漫长岁月的它，能清晰感受到数据生命的流逝。

“去做……圭佑想做的事吧……”

艾莉卡的身体消散了。

圭佑茫然地跪坐在地。是因为他，因为他发动了战争，因为他想要召来神明，艾莉卡的身体才会使用过度。

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没有退路，他必须控制神明，必须重置时间。一旦失败的话，艾莉卡就再也回不来了。

神明的触手沿着黄龙矿边缘蔓延了出去，像是在邀请圭佑进入。

那就像是陷阱，但圭佑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艾莉卡……”

虫虫兽躺倒在大德拉库兽的头顶，哀伤地看着艾莉卡消失的地方。

艾莉卡一定会站在圭佑那一边的，它早就清楚。艾莉卡和圭佑，他们永远会站在一起，哪怕这次背叛的是世界。

接下来就看圭佑能做到什么地步了，是成功修改时间，还是连同这个世界一同湮灭。

无边的漆黑。

宇宙与星辰在意识里往复闪现，圭佑只能感受到无尽的哀伤。

这里是神明的内部所在吗？他达成了末堂明实要求的一切条件，按理来说，他应该已经可以修改时间了才对。

果然……那是假的对吧？神明操纵着无尽平行宇宙，怎么可能听命于人类。他失败了啊，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他和艾莉卡，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吗？

过去发生的一切仿佛纪录片，一点一滴地流窜在他的脑海里。

对抗侵蚀者，和艾莉卡认识的那段时间，三年以来的种种手段和谋划。

随着他的失败，都将化作泡影。

“天泽圭佑。”

有什么人在呼唤他，声音慈祥。

是谁？是神明意识的具象化吗？……不对，这个声音他曾听到过。

在混沌中坠落的圭佑勉强睁开双眼。

那是……被自己杀掉的释迦兽。

“我是这个世界意志的化身，世界的意志本就是神明的一部分，这一片世界原本是没有我的，在经过上次重置之后，我被塞进了新的时间线里，成为了意志的化身，成为了守护神。”

圭佑神色复杂地看着它。原来它是神明的一部分，那么自己杀掉了释迦兽，当然不会得到神明的认可。世界与神明，本就是从属关系。

末堂明实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伤害世界就是伤害神明，将世界破坏至80%，自然也就失去了获得神明力量的可能。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嘲笑失败者。”

圭佑可悲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推动。个体的力量可以大到无穷尽，大到毁灭世界，甚至大到取代神明。但没有人能抵抗命运，现今为止的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我了解你的所有，我的一丝数据寄宿在那个女孩交给你的圣物之中……天泽圭佑，你和她同样是命定之人，是被命运选中的存在，所以我命令三藏兽把圣物交给她，只有那个女孩亲手将圣物转交给你，你才会相信，才会乐意把它带入这里。”

“你的意思是……”

“命运选中了你，将世界破坏，引来神明重塑，甚至将我杀死，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现在命运将最重要的两件事物聚集在了一起——天泽圭佑和圣物，有了圣物你才能驱使神明的部分权利，命运借神明之手，将这个世界未来的选择权交予你。”

“选择……？”

圭佑发现自己身前，无尽漆黑的中央出现了两条通道。

两条通道口前能看到一级一级台阶，尽头的大门是一般无二的光洁的颜色。

圭佑突然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行动，但是只有这两条道路供他选择。

“左侧的门通往未来，那是不知会如何的未来，我也看不透那背后的样子，可能会达成你想要的一切，将时间修改成你的渴求也犹未可知。”

顿了顿，释迦兽看向了另一侧的大门。

“右侧通往过去，这个世界将会重置到三年前，你的谋划开始前的样子，一切的一切都将白费。而且……作为罪魁祸首的你，要成为这次世界重置的代价。”

“就是说我会消失，像末堂明实那样，对吗？”

释迦兽默不作声，那在圭佑眼里，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真是简单的选择。”

圭佑头也不回地向着右边走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选左。选择右边，相当于这三年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搭上了你自己。我能知道为什么即便如此，你也选择了这一边吗？”

“因为它是确定的。”

圭佑笑了笑。

“它确定能让艾莉卡活过来，不论以什么样的形式，不论面对怎样的未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唯一重要的事。我只会选择艾莉卡能活下去的未来。”

过去一直肆意妄为，都是因为圭佑知道艾莉卡会活着，哪怕自己做的再过分、哪怕最终失败了艾莉卡也能活下去，所以他才有恃无恐。以活下去为前提去努力获得更符合自己期许的未来。

但现在不同，艾莉卡不在了，所有的后顾之忧都重新回到了脑海里，圭佑知道自己失去了能再做任何赌博的底牌。

推开了右侧的大门，没有丝毫犹豫。

这样的结局或许才是最好的。

但在圭佑进入大门的一瞬间，左侧的门和台阶轰然倒塌。

释迦兽叹了口气。左侧的未来一开始就不存在，是诱惑圭佑跟过去的陷阱。幸好，幸好他的选择是对的。

那么，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