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二）

夜晚

客厅的灯早就暗透了，楼道里偶尔传来邻居关门的轻响。林霜踮着脚从客厅溜回房间，双手轻轻转动门把手，确定父母已经休息后，林霜钻进被窝，被角还带着午后晒过的阳光味。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顾森的脸就占满了整个画面——他刚洗完澡，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搭着，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

“今天怎么这么晚？”顾森的声音带着点水汽的温润。

林霜往枕头上蹭了蹭，把手机架在小小的玩偶熊身上，先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裹着点没说出口的庆幸，又掺着点哭笑不得的怅然：“跟你说个天大的事儿，今天我本来都攥着拳头了，打算把咱俩的事摊开说——结果你猜怎么着？”

“嗯？”顾森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里浮起点好奇，“被电话打断了？还是阿姨突然要你洗碗？”

“比这刺激多了——”林霜的声音突然拔高，尾音像被风吹得飘了起来，林霜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放低了声音“我妈怀孕了！都俩月了！医生说检查的时候胎心特别稳！我马上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你敢信吗？”

屏幕那头的顾森明显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睁大了些，随即嘴角弯成温柔的弧度，语气里满是真切的笑意：“这可真是大好事，那我该恭喜你？”

“当然要恭喜了”林霜用指尖卷着被角，语气轻快得像踩着弹簧，“你说多奇妙啊，我都这么大了，家里居然要添新成员了……”说到这儿林霜突然顿住，卷着被角的手指停了停，声音低了半截，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歉意，“不过啊……咱们的事可能得再缓缓了。我妈这年纪怀孩子多不容易啊，刚才我翻那本护理书，说高龄孕妇前三个月最金贵，一点气都不能受。我怕现在跟她说咱俩的事情——”林霜没再说下去，但顾森显然懂了。

“傻瓜，跟我说什么对不起”顾森看着屏幕里林霜有点耷拉的嘴角，放轻了声音，“阿姨身体最重要，咱们的事急什么？等她孕中期稳定了，到时候慢慢说也不迟。”

顾森顿了顿，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再说了，咱们也不差这几个月，你现在就专心当你的‘家庭护理总监’”

林霜心里那点拧巴的愧疚突然就化了，像被温水泡开的糖块。对着屏幕瞪了瞪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就知道你最懂事，不过我爸那厨艺是真让人操心，今天炖的鸡汤居然放了八角，被我从锅里捞出来半勺子，他还跟我急，说‘你妈怀你时就爱喝这口’”

“好了，不聊了，我要赶紧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买菜呢”

“等等”顾森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光顾着说阿姨了，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林霜的脸腾地红了，嗔怪地瞪他一眼：“你居然还想着这事”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往屏幕凑了凑，飞快地对着镜头“啵”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行了吧？”

“勉强及格”顾森眼里的笑意漫出来，指尖在屏幕上比了个晚安的手势，“快去睡吧，晚安”

挂了视频，林霜捧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窗外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像条银线似的落在床头那本《高龄孕妇护理指南》上，书脊上的烫金字在暗处闪着微光。林霜伸手摸了摸书皮，突然觉得，不管是母亲肚子里那个正在悄悄长大的小生命，还是她和顾森之间隔着山水的等待，好像都裹着层暖暖的糖衣，甜丝丝的，让人忍不住盼着日子快点过。

被子里的暖意慢慢上来，林霜打了个哈欠，把手机塞回枕头下时，嘴角还扬着没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