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火车的事情,收拾一些差不对也到了清晨
往梨园而来的人络绎不绝,为的都是今日登台的二月红,此时后台各色油彩置于桌上,透着些浓妆彩墨的热闹,二月红孤身一人坐在镜前,细细描眉
二月红视线不经意落在镜中人身旁的空白上,停了动作“太安静了些,安静的有些空旷…”眸底溢出痛意,手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十年了…”
——回忆——
妙龄少女蹦跳的出现在二月红身后弯眸浅笑着
“二月!二月二月二月!”苏姒不厌其烦的喊着眼前人
耳畔声声不止,为这梨园平添几分热闹
“眉毛画歪了”苏姒嘟着嘴,看着二月红“又不理我,你唱完戏来我家好不好,爷爷最近总是念叨我,你在的话,多少能让爷爷少念叨我几句”
“二月红!你到底理不理我!”苏姒见人不理自己叉腰看着
那可是二月红宝贝的姑娘,怎么舍得不理啊
“瞧瞧,姒丫头又生气了”二月红眉间含笑,宠溺的看着人
“不许叫我丫头!”苏姒生气般的揪着眼前的珠钗,要是生气也没有多生气,只不过是闹脾气
“好,不叫,只是姒儿,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这珠钗吧,再揪下去,珠子可就掉光了”二月红宠溺轻笑的说道
“咳咳…红二爷家大业大,怎的这般小气,一个珠钗都舍不得?”苏姒试着给自己找理由
“舍得,舍得,若能讨我们姒儿欢心,不说一个珠钗,便是拆了我这梨园都舍得”即使苏姒在任性胡闹,二月红也是弯眸浅笑的宠溺着
“你若是想讨我欢心,一个梨园又如何能够,我最喜欢的你可未必舍得”苏姒小孩子气的看着眼前人
“亲事都定了,还有什么舍不得,早就是你的人了”二月红无奈抬手轻揉人的发顶
“知我者,二月也”苏姒满意一笑
——回忆结束——
“你在哪儿…我的…姒儿…”二月红掩盖住双眸中的悲伤,准备上台
此时梨园外,汽车正好停驶在此,三人从车上下来,苏姒看着眼前的梨园不知是何心思
十年了,这梨园二字却未经丝毫沧桑,仿佛从未变过
“都过去十年了…”苏姒抬头看去,握紧拳头
张启山瞧见人一脸漠然,可细细看去又有些痛恨与怀念,矛盾而复杂“戏已开场,先进去吧”
三人往门口,这时门口的小厮迎了上来,但是视线先一步落在了苏姒身上,有些迟疑
“您是…苏姒小姐?”看门的虽然有些迟疑但也还是下意识开口询问着
(若非必要,我连齐铁嘴都不想认,更何况是他)苏姒如此应到“是我”
小厮将几人迎了进去,苏姒随着张启山身后也进入了梨园,戏台上唱着的,是一出霸王别姬
“苏长官平日可爱听戏”张启山目视前方的询问
“南京事务繁多,我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暇听戏,而且咿咿呀呀的,惹人生恼,谈何喜欢”苏姒心痛的看着戏台上的人,但不曾面露难色
“我以为你们这些女儿家,多少都喜欢听戏,戏本子里的情情爱爱最是动人,便如这一出霸王别姬,从来都是座无缺席,而这一出霸王别姬…二爷每个月都会登台唱上一出,从不遗漏”张启山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和人解释着眼前的戏
(每个月…何必呢…)闻言苏姒回想起以前的日子
二人于门口说着这出戏的事,而苏姒也陷入回忆,却被一道声音被迫拉回思绪,三人放眼望去只见一人在砸场子
“停停停!你这唱的什么玩意,咿咿呀呀的!你们湖南最出名的不就是花鼓戏吗,来来来,给老子唱一段!”那身着貂皮大衣的富豪一脚搭在椅子上开始找茬
二月红此时愤怒与不屑交织,斜看此人一眼,侧过身去
而张启山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人在梨园闹事,抬脚便往里走去
“我怎的不知我苏姒不在长沙城,不在这梨园,某些杂碎胆敢在这梨园生出事端!”苏姒只因看不惯这当初自己霸占的地盘被人如此生事,跟在张启山身边走了过去
仍不理会周围人的议论和张启山探究的目光,还有二月红爱与狠的眼神,苏姒走到那富豪身边勾唇看着
“先生如果不想看,就离开这里可好?”苏姒勾唇看着那将死之人,是的…将死之人
“呦,想不到这破地方还有一个这么美的美人啊”富豪说完就想上手轻薄苏姒
此时张启山和二月红纷纷蹙眉,都准备好出手将人解决,即使这戏台已经不能在见血
见此,苏姒勾唇一笑快速拉住人的手腕,右脚往后撤步手腕用力将人摔到地上“呵…”
“呃…”反观富豪却被小弟吃力的扶起
见那富豪起身就要拉住苏姒,被张日山拿出枪逼退,张家人…又有几个好惹的,至于离开的富豪气急败坏之下,猛地掏出毒针射向张启山,苏姒神色一凛,刚想出手,被张启山拦下,抛出戒指撞了一下,那枚银针便瞬间落入了茶碗中,里面的茶水变成了黑色
“派人跟着,让他永远也离不开长沙城”张启山盯着眼前的茶杯
苏姒看着张日山离开,坐了回去,和人一起看向戏台“佛爷…”终究是欲言又止
戏台之上,二月红看苏姒无事打心底松了一口气,将视线移开,眼中早已没有昔日的温柔,剩下的只有痛与恨
戏曲依旧进行着,耳畔娓娓戏腔,却略有变音
戏已散场
二月红就这么扮着来了堂中
“佛爷,真是稀客呀,今天怎么想起到我的梨园来了?”二月红说话间略带调侃,似是刻意忽略了苏姒的存在
“二爷的一出戏多少人都求不到票,再不喜欢听戏,二爷的戏总能听上些许,不过今日确是有事相求”张启山接了人的话,话锋一转“前天晚上,长沙来了一辆军列,076,没有番号,没有标示,全被焊死,我让人把车厢割开,一车全部都是棺材,里面所有人都死了,而且都是日本人”张启山怎会看不出来什么人的意思,但眼下火车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二月红此时颇有耐心的听下去
“这是关系到南北朝的斗,是你和你的家族最为熟悉的斗,这是我和老八开棺后找到的”张启山将找到的戒指递出
二月红直接拿手挡开了张启山,二人你来我往就像打太极似的,最后二月红直接把那枚戒指给拍到了桌上
此时二月红冷下脸来“佛爷,我想你知道,我不碰地下的东西很久了”
“你我同是老九门,又属上三门,地下东西和你能脱得了干系?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我不会来求你,我们在车厢里找到了大量的秘密图纸,我怕这是日本人的阴谋”张启山也轻微蹙眉看着人
“佛爷,恐怕你多虑了,长沙有您镇守谁还敢造次?而且长沙有什么异动能逃得了九门提督的眼睛?”二月红勾唇看着张启山
“正是因为这个局面,我才要查清楚根源和日本人的阴谋”张启山不依不饶的说道
“我奉劝佛爷一句,此事凶险,切勿贸然行事”二月红见此也只能点到为止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拦着我不想让我知道”很明显张启山是察觉到了什么,显得更加迫切
“戏已散场,佛爷请回吧”二月红转身下逐客令,却并未离去,似乎是在等着些什么
见此张启山叹气一声“二爷,戒指我留下来,你再慢慢考虑一下,告辞”看向苏姒略微偏头,示意人跟上
二月红听见脚步声,骤然转身“站住!”
此时二月红脸上似哭似笑的神情看得人心中发紧,仿若自嘲一般
“故人相见,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二月红此时紧紧盯着苏姒
苏姒沉默片刻抬头“二月…”想起什么,连忙改变了称呼“二爷说笑了,该说的佛爷已经说了,二爷还希望我说些什么”
与二月红的自嘲相较,苏姒在这个昔日的爱人前总是还会强装镇定,而二月红也听到了那久违的称呼,但…二人总归是回不到那时了…
“你这口口声声的佛爷,何时回的长沙,这么短时间就对佛爷情根深种了?苏大小姐可真是…多情啊”二月红不知这句话到底说的是谁,明明…心里想的不是这样
“二月红!”闻言苏姒怒气一瞬升腾,险些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深吸一口气,强压愤怒“苏某军职在身,还望二爷言辞间多加注意”
“当真是翻脸无情…”二月红轻叹一声
只见二月红忽然迈出一步,神情温和,一如往昔,却能轻易激起苏姒满心的愤怒
二月红来到苏姒身边扣住人的手腕,低语“你还知道回来?苏姒,你猜我有多恨你,这么多年我又是怎样过来的!你悄无声息的离开,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从不顾及旁人是何感受!”
闻言苏姒愣在原地(恨?他竟然说恨,多可笑啊…)
张启山见人愣神,沉声提醒“苏姒”
苏姒闻言瞬间回神,抽回手腕,接连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恨?二月红,你凭什么恨我,你有什么资格去说恨这个字!”
往事在苏姒记忆中汹涌,这也是她最不愿忆起的血色,那些沉重,最终仓皇而逃
“二爷…”见二人如此,张启山也只是叹息“此事,你还是考虑一下吧,告辞”
梨园外,张启山带着张日山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蜷缩在车上的苏姒,二人心中划过不知名的情绪
“我想苏长官需要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尽管张启山早已猜到这二人之间必有一番纠葛,可猜测远没有亲眼目睹来的震撼,与二月红相识多年,何时见过他如此样子
苏姒沉默片刻,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颊,转移话题“张启山,鬼车的事情,我帮你”下车看向远方,似乎这样就能看到过去,那个在长沙仍为鼎盛的苏家(真是物是人非啊…)苏姒心中感叹道
“斗里的乾坤大着呢,苏长官如何取信与张某?”张启山侧首看着人,不是不信,而是没有到这种地步,这种可以放心交心的地步
张启山心知能与二月红齐铁嘴相交颇深的人,绝不可能不懂斗里的东西,但苏姒未松口提及身世,怎敢贸然带其入这险境
而苏姒知道人在担心什么,只好坦白自己的身世“数年前,长沙有一特殊的存在,不入九门,却同样经营着倒斗的活计,佛爷可知道?”
“是苏家?”张启山轻微蹙眉看着人
“没错,苏某是出自长沙苏家,自幼便下斗,斗里的事情,我知道的可不比佛爷少,此事无需再谈,若要下斗,我不逊色九门任何人”说完苏姒便不再提,再次进入车内闭眼休息
苏家,终究是苏姒心上的一道伤,至今未愈,演变成不能提的禁忌
而这道疤,如今要由苏姒亲自揭开
迎面那血淋淋的回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