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萌芽（1）

大厅的人渐渐离去。

　　“真是了不起。”斯内普的声音极轻。

　　“我只是碰巧——”许诺感到嗓子灼热，舌头仿佛被巨石压住了，每说一个字都很困难。

　　“碰巧？呵，正常人遇到布莱克都会立马举报，哪有闲心去听他喋喋不休。”斯内普猛地将视线看向许诺，黑眸中泛着冷光。

　　“我记得你刚看到他的通缉令的时候，好像认为他能从阿兹卡班逃出来很了不起。”斯内普冷冰冰道，“他在你面前变回人形的时候，你或许崇拜的听他说完那些事——”

　　“我没有崇拜——”许诺的话再次被打断。

　　“你同情泛滥，觉得他可怜，以为自己是如此高尚，过于自负，可以拯救一个无辜的人。你不担心那些话是布莱克的胡编乱造，你轻易相信他，并且瞒着所有人。”

　　斯内普一口气将话都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许诺。令他没想到的是，女孩低下了头，肩膀在微微颤抖，仿佛在抑制悲伤的情绪。

　　看到许诺沉默不语，斯内普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

　　她为什么不反驳？

　　斯内普无法用平常心来对待这件事。他在看到胡子拉碴、蓬头垢衣的布莱克时，心中是很痛快的。看到阿兹卡班将布莱克身上的一切气质都磨灭，让他渐渐没有了人样，斯内普是很解气的。

　　但布莱克是被冤枉的。真正的背叛者，肮脏懦怯的耗子，居然躲藏了十二年。

　　听完整件事的经过，当邓布利多让斯内普给彼得喝下吐真剂时，真相更加得到了证实。

　　那一瞬间，斯内普百感交集。

　　他仇恨的人是无辜的，真正的叛徒居然是当年不起眼的小跟班，害死莉莉的真凶十二年才被逮捕。这些已经足够让斯内普纷乱。

　　可他还听到许诺对他仇恨的人施以援手，送食物、注意老鼠。尽管布莱克一语带过，但斯内普却觉得耳边一直在环绕。他说不清哪件事给他的感觉更烦，总之全部糟糕透了。

　　斯内普想将视线从许诺身上移开，但脖子似乎不灵活了。她是变成哑巴了吗，一直低头沉默算怎么回事。

　　一种难言的焦虑感在斯内普的内心翻涌。

　　斯内普忽然想起那晚在办公室里，许诺和波特的争执，她当时那么愤怒，绝对已经知道了。肯定是布莱克说的，他在说那些事时又是什么样的语气，趾高气昂，骄傲自大？

　　斯内普的视线渐渐涣散了，漫无目的地游荡。她又知道了，她再一次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自己不堪的过往，还是从造成这一切的人口中得知。

　　 “西弗勒斯，你怎么还是这样。”邓布利多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听起来格格不入。

　　斯内普转头看过去，许诺也抬起了头，他们似乎都忘记这里还有邓布利多的存在。

　　“脱口而出的话总是轻易伤害到在意的人，这是低级的错误。”邓布利多的神情颇为认真。

　　斯内普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可他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还是皱起了眉头。他当然知道许诺不可能崇拜布莱克，但为什么却说出这样的话……

　　许诺看向斯内普，只见他神情淡漠，脸色麻木。

　　“你在生气吗？”许诺磕磕巴巴地发问。

　　“你没有别的话能说吗？”斯内普语速极快，好似一阵疾风扫过。

　　“可你不是都知道了……”许诺不太确定。她转头望向邓布利多，但邓布利多只是目光闪烁。

　　“跟我去办公室。”斯内普似乎很反感有个人在旁边注视这一切。

　　“你本不该如此。”邓布利多却突然走过来，握住了斯内普的肩膀，意味深长。“过着怎样的生活完全取决于你自己，西弗勒斯，你不应该太消极。”

　　斯内普只是拍开邓布利多的手，并未说话。

　　许诺看到斯内普迈开脚步，便跟在了他的身后，而非像以前一样，走在他的身边。

　　这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

　　许诺低着头，眼神跟随着斯内普走路飘起的长袍，魂不守舍。

　　直到他们来到办公室，斯内普打开门走了进去，许诺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别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斯内普说，“比起前两年你陷入的麻烦，布莱克这件事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走向放着坩埚的桌子，将之前熬制的缓和剂倒进坩埚加热，斯内普认为他们现在都需要喝一杯平复情绪。

　　“现在你应该知道，你确实把我想得过于美化了。”斯内普盯着坩埚中的液体，蓝色的缓和剂宛如海洋，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没有啊，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没变过，你依旧是我最喜欢的教授。”许诺毫不犹豫道。她走进办公室，但依旧站在斯内普的身后。

　　“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过去，但那些事并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印象。”

　　斯内普瞳孔一缩，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斯内普以为会听到失落的话，毕竟过往中的他，连自己都唾弃厌恶。被侮辱时几乎没有招架之力，这和女孩心中高大的形象完全不符，她怎么能说没有改变呢。

　　“斯内普教授，没有谁生来就是强大的，你在逆境中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提升，坚毅、刻苦、勤勉，为什么不值得我敬仰？”许诺坚定地说着这一切。“我从你身上发现的一切闪光点都不是我的美化，而是和你长久相处以来真实看到的所有。”

　　斯内普有些出神。她刚才说的话丝毫听不出怜悯，而是一种诚恳的肯定。

　　许诺深知斯内普不愿提及那段过往，所以并没有明说。她看不到斯内普的表情，但自己是真的很难受。

　　生活在蜘蛛尾巷的人可以说是麻瓜世界低阶级的存在，而斯内普在这种地方成长，却还是最不受待见。没有父母的关爱，没有财富，原生家庭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灾难。或许他以为来到霍格沃茨可以好过一些，但却又被别人找麻烦，日子依旧糟糕。

　　这样的生活许诺听着就窒息，但斯内普不仅在泥泞里摸爬滚打地扛了过来，还变得优秀强大，并且取得了一定成就。

　　这样的斯内普，当然值得敬仰。

　　只是许诺意识到这份感情稍微有些变质，似乎不再是单纯的崇拜，但是，她能克制的。

　　这只不过是青春期的萌芽罢了。

　　见斯内普没有说话，许诺认为他可能更想自己待着，便对着黑色的背影告别。“我先不打扰你了，晚安，斯内普教授。”

　　斯内普盯着桌子上的缓和剂，并没有出声，他可是加热了两杯的剂量。等斯内普回头时，看到的是许诺消失的背影，她以前是转过身再关门的。

全身瞬间被疲惫感席卷。

　　斯内普往椅子上一坐，挥了下魔杖，液体便自动倒进了杯子里。尽管思绪混乱，斯内普却没有要喝缓和剂的打算。恰恰相反，他出神地望着玻璃杯中的蓝色液体，昏暗的光落在上面，淡淡的光晕都透露着迷人。

斯内普的思绪飘到了许诺的身上。哪怕成长了很多，她依旧是一个小女孩。

想起她那些真诚的话，斯内普却觉得不像是表面所说的仰慕。他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不会不知道这个年龄对感情的懵懂。但是斯内普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反感自己去这样想。她聪慧漂亮，身边根本不缺人喜欢，就如她所说，只是敬佩仰慕。

斯内普似自嘲般的发出一声冷笑，自己的脑袋居然被她传染到可以进行天马行空的想象了。

　　他端起一杯缓和剂，一口气灌了下去，被呛到了也没有咳出声。

　　如果人能没有感情就好了，那样将会少很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