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人在行云里

“ 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

民国五年，上海依旧繁华。不过纸醉金迷的华丽外壳终于还是有了丝丝不堪入目的裂痕。军阀，富商，租界，几方势力可谓暗暗较劲。上海滩，暗流涌动…

“小姐，你快下来。你要是走了，夫人会打死我的。”一个编着垂耳麻花辫的小姑娘攥着手绢在一艘船边小声哭喊。

江暮云哎呀，麦穗！侬说什么话呀？我可不要稀里糊涂地嫁给什么别人，咱们女子要有人格的，侬晓得伐？

船上甲板站着一个少女，用着正宗的上海话对着码头的丫头喊话。

她穿着一身豆绿色旗袍，上面绣着栀子花，两耳各自垂着一颗成色上好的珍珠。看来是个富家小姐。

然而此时尚且憧憬着离开上海，离开父母的庇佑，做只自由的鸟儿的小姑娘殊不知身后危险悄然来临。

码头自来是鱼龙混杂之地，不乏鼠辈。

当江暮云刚刚踏上甲板的那刻起，就有一个小偷盯上了她的翡翠手镯。

“小姐，呜呜呜……你快下来啊……”麦穗还在哭着。

趁着麦穗拿手绢擦眼泪时，那小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江暮云身旁，把她扯到有挡板的一侧。麦穗一抬眼，就发现自家小姐不见了。

江暮云刚感觉不对，那歹人就拿着一把锈了的匕首抵在她的腰后。

“哼，别声张。要不然这刀可不长眼。”

江暮云你，你要做什么…

江暮云倒吸了一口气，身后匕首的凉意让她心跳如雷。

“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放到我的袋子里，别声张！要不然要你的命。”那歹人贴着江暮云的耳后低语怕被人听到。

麦穗着急极了，却只能原地跺脚，以为小姐只是进入船舱决意离开上海了，连忙回家找夫人商量。

江暮云好，我给你，我给你，大哥你放开我的手臂，让我找给你啊……

江暮云眼睛一转，便知道这人只图财，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家里娇养的小姐，被人突然挟持，江暮云再怎么冷静，眼眶还是红了，此时自己却不能呼救，要不然那刀可就捅进她的腰里了。

江暮云我就…只有这个镯子，钱包，其他没了……

歹人满意地看了看镯子的成色，盯上了江暮云的耳朵，眸中闪烁着贪婪，恶狠狠地说：“还有耳朵上那对耳环，麻溜地摘下来。”

江暮云好好，我摘…我摘…

江暮云害怕极了，手都在抖，却不敢哭出声来，只能红着眼，小声抽噎。

没想到那歹人见她眉眼如画，身段婀娜，那泫然欲泣得可怜可爱，又起了坏心思。

他手悄悄摸上江暮云的腰，神情猥琐。

被手一碰，江暮云顿然花容失色。正是心惊胆战之际——

“啊！谁啊？！？”那歹人被人反手按在地上，匕首也被一脚踢飞

其他人也被这个动静吓得不轻。江暮云吓得身子一抖，想到刚刚的事情，不由得腿软。

马嘉祺把人送到警察局。

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身姿挺拔，眉眼透着一股狠厉，吩咐属下道。

马嘉祺你，没事吧？

马嘉祺握住江暮云的手腕，以防她因腿软跌倒。

江暮云咬着唇，垂首轻微摇了摇头

“长官，这是从那个人口袋里搜出来的。”

马嘉祺接过白色羽毛款式的手提包，和一只手镯。

马嘉祺这是你的？

江暮云嗯。

江暮云点了点头。忍着那股不适，接过自己的东西。

张真源暮云！！

江暮云看向码头，发现哥哥来了。

江暮云哥！

江暮云眼泪在看到亲人的一刹那终于决堤

江暮云哇啊———呜呜呜…哥哥

张真源看见妹妹哭了，连忙冲上甲板。

江暮云哥哥，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

江暮云紧紧抱住冲上来的张真源，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张真源好了好了，没事儿了。

张真源轻轻拍了拍江暮云的肩膀，眼底流露出心疼。

马嘉祺张先生？

站在一旁的马嘉祺，对上张真源质问的眼神，微微颔首。

张真源捏了捏江暮云的脸颊以作安抚，将她搂着自己腰的手轻轻取下，把她护佑在身后。

或许是江暮云察觉到哥哥对这位警官有些敌意，她连忙站出来

江暮云哥哥，刚刚有歹徒威胁我，是这位警官救了我。

江暮云扯了扯张真源的衣袖，小声解释

张真源知道这位面生的警官不是害妹妹哭的罪魁祸首后，不再对马嘉祺充满敌意。

马嘉祺张先生，您好，想必这就是江小姐吧。

马嘉祺对张真源的敌意毫不在意，对着江暮云勾了勾嘴角。

江暮云嗯，我是江暮云，你是军统的人？怎么认得我和哥哥？

马嘉祺呵，江小姐说得不错，我是军统的。既然小姐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马嘉祺对着兄妹俩微微一笑，随即又在与他们侧身离开之际收回笑容，声色莫测。

张真源走，咱们回家。

坐在回家的车里，张真源气压极低，脸上就差刻上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江暮云待在一旁不敢吱声。

江暮云哥？

江暮云哥哥～

江暮云你别生气了……我就是……

张真源暮云，你平常胡闹我不管，但是今天你知道多危险么？

张真源被人挟持？光是想想我都后怕……

张真源你看看你，现在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你也长大了，父亲母亲……还有我不可能一直都能护着你，你知不知道？

江暮云我晓得了……

江暮云你别生我的气了…

江暮云将手轻轻抚在张真源的额头上，将皱在一起的眉头轻轻抚平。

张真源怔忪着，看着眼前这个眼尾微微发红的姑娘，专心地抚平自己的眉，心里五味杂陈。

上海局势诡谲，风云四起。这样的乱世，谁又能确保能护心中那人安稳一生呢？

人在行云里，多是身不由己，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