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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萤火

凹凸世界:雷安合集(后)

-----正文-----

雨水落下,水花溅起,分离出一粒萤光。它好奇地探索世界,四处飘荡。

它被一双手碰起。善意、温暖让它静静停在对方手上。

它被这双手捧向另一个人。一同送出的还有温暖的笑容,和煦的阳光。

云层破开,天光洒落。

谢谢你送来的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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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拉——

纸张的撕裂声破开房间的寂静,烈响过后是空洞的沉寂。

地上满是一团团的纸张,散乱不成行的字迹从纸背透出来,一个个字符怎么也排不成一段清晰的旋律。

雷狮丢开攒紧的笔,狠狠的抓挠凌乱的头发。骨碌碌滚动的笔杆还带着汗的湿润,而笔尖的墨水已经干了许久,在滚动中掉下碎渣。

雷狮疲惫地后仰倒在床上,很快地,他被卷入梦的漩涡。

梦里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乌云遮天蔽日,世界地被笼罩在其中,昏昏沉沉。

雷狮成为了乌云的一部分,在低空翻腾沸滚。雷声轰然炸响,他在耀眼的闪电中化为雨水,砸向地面。

水花溅起时, 雷狮忘却了自己,化成了一豆萤光。

新生的萤光探索着世界,迟疑的,懵懂的,跌跌撞撞。

它撞在嫩绿的青草上,惊动了叶片下躲雨的瓢虫。它急切地飞起,打断了嘶叫的蝈蝈。

它小心翼翼地停在鸟巢旁,听见幼鸟乞食的呼唤。它轻轻地落在土地上,地下传来幼狐睡梦中呜咽声。

它聆听着森林用树叶为雷鸣伴奏,它凝视着娇艳的花朵用闪电装扮自己。

萤火逐渐适应了这个新生世界,它开始享受这场雨。欢快的,跃动着。

突然,它一头撞进了一个怀抱。眩晕中,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将它捧起。

它看到了一双带着惊讶笑意的眼睛,青绿的瞳仁仿佛含着整个雨中森林。

雨声停歇了,和煦的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洒在森林里,落入青绿的温柔眼眸中。

雷狮醒了过来,身体浸泡在久未降临轻松感中,无意识地蹭着床被,而恼人的闹铃打断他再此沉入梦乡的念头。

电光火石间,一粒萤火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急忙跳下床扑向桌子,想记录下灵感女神难得的眷顾。却在下一刻被满地的纸团绊倒,转而扑向地面,砰的一声过后,他遗失了梦境。

匆匆收拾好东西,出门前雷狮朝杂物间看了一眼,锁依然稳固地挂着。他带上门,开始向学校冲刺。

电动车风驰电掣,头巾在身后飒飒作响。昨晚蔓延入睡梦的苦恼再次涌上来。雷狮已经很久没写出成型的东西来了。如何苦思冥想都毫无所得。

但现在雷狮的心情却没有往日的沉重,他的困惑似乎在那个轻松的梦中得到了解答,现在他只需要把答案寻找回来就行了。

那么,如何寻梦呢?雷狮为这个稚童才会有的想法兴致勃勃,电动车开得飞快。

左拐,左拐,直走,穿过两个十字路口,右拐。八分,八分,两个全音,二分。雷狮猛地刹车,呼啸的风声被划上了休止符。他熟练将电动车停在校外第三个巷口。走到第二个巷口时,他看到了那头标志性的棕色刺猬头发。

“雷狮,快点,要迟到了!”

嘁,谁在意这个。雷狮还是向对方快步走去。

走到对方面前,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一把揽过肩膀,带着他一起往校内跑。

“安迷修,你赶着投胎啊,跑什么跑。”

“嘘,你小声点,主任在前面巷子里。幸好你今天没骑电动车来,他今天在查这个,喏,好多人在那站着,都是被抓住的。”

雷狮回想了下自己爱骑的所在位置,怀着庆幸和心虚,主动跟上安迷修的脚步,低着头跑进了校门。

安迷修还在扯着雷狮往前跑,他今天还要上讲台领读,铃声就要敲响。而雷狮被树上传来的知了声吸引,脚步慢了下来。他好像寻到梦的一点痕迹了。

嘶——嘶——

还缺点什么呢?

安迷修走上讲台前,往雷狮桌肚里塞了一包东西。“看着点后门,小心点别被班主任发现了。”

雷狮掏出来,是熟悉的红豆包。散发着热气,香甜软糯的外皮,包着能看到一颗颗红豆的馅。雷狮这才发现胃部一直在抱怨从昨晚直至今早缺席的投喂,坐到教室里放松下来就叫嚣得更厉害了,而现在香甜温暖的食物安抚了它。

第二节课,阳光漫入教室,将愈加汹涌的蝉鸣也带了进来。

雷狮在右手本子上写写画画,左手轻点桌面打着拍子。时不时放下笔,双手习惯性地缩在胸前,才想起来那把贴满贴纸的吉他现在还被锁在杂物间里。

“你竟然没有在睡觉,看来昨晚有休息到了,怎么样,写出想要的东西了吗”安迷修在读书声的遮掩中悄声问他的同桌。

“还没有,差点东西。”蝉声单调地重读着,雷狮皱起眉头,抓不住更多踪迹。

“那今天晚上,跟我一个地方,没准就能找到它了。”棕发少年对同桌露出神神秘秘的笑容,吊人胃口的样子。雷狮偏不顺着问下去,只应了声好。

安迷修准备的一串话被噎住,气呼呼得转头看向黑板,开始认真听课。

而雷狮却开始暗自期待,没准,今晚真的能抓住梦。

“安迷修,这里这么黑,你都没准备个手电筒吗?”雷狮为脚下崎岖的路费劲心神,在昏暗的月光中努力稳住身形。突然间手被前方的人抓住,暖意在凉风渐起的夏日初夜由掌心传向掌心。雷狮一时怔楞,被安迷修扯着向前跨了一大步。

“嘘,小声点,别吵到它们了。前面就到了,我们再快点。”

雷狮凝神静听。树干上蝉在弹动翅膀,叶片下蝈蝈在嘶叫,树梢间归巢的鸟儿鸣声清脆。丰富悦耳的声音转换成旋律流过他心头,陌生又熟悉,仿佛曾经拥有却又将之遗忘。

出神间雷狮被引到一个湖边,安迷修示意他一起在草丛后蹲下来。不知是因为被安迷修拉扯的惯性,还是出于梦境近在咫尺的兴奋,雷狮跟着蹲下来,一起傻不愣登地看向前方。

腿麻让雷狮回归现实。

他挥开安迷修仍牵着的手,打算起身离开,不再陪大傻子做傻事。今天已经做得够多了。已经抓住了点东西,现在回去或许就能写出点什么来。对了,还得找东西把那个锁给砸了。

厚实的大手转而搭在了肩头,暖意从肩膀再次传入身体,压下他的躁动。

“雷狮,再耐心等一下,它们就快出来了。”

它们?谁?安迷修压低的气声带出的神秘气息,与课堂上的那句邀请合在一起,带出的期待勾缠住雷狮的脚步。就再等等吧。

反射着月光的湖面在微风的吹拂下银光跃动,渐渐地,银光中掺杂了点点暖黄。他们屏住呼吸,看着逐渐增多的萤火在湖面上空飞舞。由零星点点,到一群,到一片。覆盖了湖面草地,覆盖了树干枝丫,将小小的一片天地映得暖黄。

一粒小小的萤火脱离了暖黄的海洋,像是迷路般绕圈,飞得跌跌撞撞。飞过他们身周时,差点掉下来,安迷修赶忙伸出双手将它轻轻捧起。轻柔的动作没有惊动萤火。它扇了扇翅膀,转了个圈,趴了下来。安迷修惊奇的看着这颗小小的萤火,小心翼翼地转身,将它捧到了雷狮的面前,“雷狮,你看,是萤火虫诶。”

雷狮看着面前被暖黄照亮的青绿眼眸,仿佛见到了雨过天晴后在阳光下闪烁光芒的森林。森林带着灿烂笑意,将萤火捧到他的面前,把他身周的黑暗一起照亮了。

傻子,这哪是萤火虫,这就是我要找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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