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答应过邝露帮她看看红线那头的人是谁,润玉回到天界之后就去了姻缘祠找月下仙人,只是没想到在那面能照见凡尘的姻缘镜前,竟然还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
丹朱见他来自是欢喜的紧:“大侄子,难得你来我这里呀,怎么,可是动了春心,想来找叔父要一根红线啊~~”
润玉与缘机仙子、太巳仙人等一一见过礼,心思转过几个弯儿,这才笑道:“润玉每次来探望叔父,您总是这般说辞,倒是吓得润玉往后不敢随便来了。”
“哎哎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这叔父啊还是要常来探望的,啊。你来的正好,太巳仙人的宝贝女儿正在人间呢,来和我们一起看看呀~”丹朱拽着润玉的袖子来到水镜前,正看到邝露女扮男装,装成一个随从混进了夜王殿下的队伍里。
几个人笑作一团:“哎哟这个小露珠啊,在天上的时候傲气的不行,这到了凡间,主动的很嘛!”太巳仙人欣慰的摸摸胡子:“都是月下仙人红线拉的好啊!待邝露和恒霁当真修成正果,老夫必厚谢两位。”
那厢夜王殿下已经发现了邝露,可惜这时已经身处夜王府,邝露只说她爹爹也知道她的行踪,说什么都不走,恒霁只得将她留下,让她换上侍女的服饰,装作是他一个贴身侍女留在身边。这后来自是产生了许多笑料,夜王有意捉弄也好,邝露懵懂生趣也罢,在外人眼里,这两人都是再相配不过。
只有润玉皱着眉头。他自看清夜王恒霁的长相时心情便已经跌进了谷底,再看身边三个八卦仙人,竟没有一个人感到震惊的,难道,只有在他自己眼里,恒霁才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吗?
丹朱拍他的手:“干嘛啊愁眉苦脸的,难道小露珠和她未来老公不好玩吗?”
“叔父,你觉得这恒霁,长得与润玉可有相似之处?”
丹朱沉吟着打量了一会儿,点头道:“这天下长得好看的男子总是相似的嘛!不过你放心!我大侄子这般姿色那可是六界少有,恒霁是比不过你的~”这话底意思,自然是不像了,润玉微低下头来轻笑了一声,再次看向姻缘镜。
邝露脚步轻快的从后门进了王府,走到后花园,看见一白衣男子依靠在栏杆上低头看鱼,不是恒霁又是谁?她高兴的跑到他身前:“殿下,莫非是在此处等我?”
“夜里无聊的很,我不过随意走走解闷罢了。”恒霁自是不肯承认,又问:“你父亲今日过寿,你怎么都不多留一晚?”
“就怕某个人夜里觉得无聊,老想出来寻我啊。”邝露打趣道,见他微红了耳根别过脸去,才将手里的酒壶递给他:“好啦,我可是特意回来给你送酒的,这是我父亲让我拿来给你的,叫玉壶丹心。听说名贵的很呢。”
他捏着酒壶喃喃自语:“玉壶丹心。”邝露见他注意力又不在自己身上了,偷笑了一声便装作摔倒倒在了地上,“哎呀,殿下心里飞出了什么绊了我一下,得殿下亲亲才能起来。”
恒霁无奈的叹出一口气,伸手去扶她:“你这个花招还总是玩不腻了。”邝露顺着力道扑进他怀里:“没有亲亲,抱抱也是可以的。”
又后来,皇帝一宠妃看中了一块地皮要建自己娘家的家庙,皇帝当即命人迁走了离妃娘娘在此地的坟墓,夜王苦苦哀求不得,在府中落泪生恨:“母妃生时,被这二人欺辱至死,死后,仍是被他二人糟践,不得安生!”
邝露在一旁安抚:“殿下不要动怒,他们这些年来折辱的又何止离妃娘娘?殿下您一生所想,又有哪一样是真的得偿所愿的……殿下还要忍下去吗?”
几番谋划过后,丞相及其党羽拥护夜王谋反,那一夜皇宫火光冲天,血流成河,皇帝昏聩,太子无德,成王无能,夜王称帝实乃人心所向,这朝堂终究是,变了天了。
润玉回到璇玑宫,一脸沉思。他再看这东风君恒霁,当真是处处古怪蹊跷,先是长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再看他凡间经历,和他润玉亦有几分相似之处。若是哪里不一样,全在邝露,凡间邝露热情大胆,不似他身边的大主管上元仙子那般克制隐忍……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这一世走向变了,便又生造出另一个润玉,成全和邝露应有的缘分吗?
他取出一瓶酒来,自斟自饮,内心烦闷异常。这时,许久不曾出过声的心魔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仿佛是笑他终于还是落进了圈套。润玉垂下眼帘以遮盖狠厉:“闭嘴。”
“我笑你可悲,不管重来多少次,都始终不明白自己的心。”
这话彦佑也曾说过,可他那时心境又怎能和如今相比?润玉攥紧手中白玉制成的酒杯:“你一个歪魔邪道,也只知道妖言惑众,鬼话连篇了。”
“你身为帝王,却自卑自私,拘泥于虚假的儿女情长,不肯睁眼看清现实,心存妄念……”
“你住口!”
“拿得起放不下,是执念;拿不起放不下,是心魔。你可知,邝露才是你的心魔?”他终于失手砸碎了手中的酒杯,魇兽来蹭他的手,他慨叹失笑:“我以为自己明白得很,你们又想骗我。”
邝露近日来爱上了自己缝制小衣裳,午后,她的两个儿子跟着父皇在书房学习为君之道,她便坐在不远处的小床上,扯些布匹来,照着沁珠找来的花样子自己缝些小衣。恒霁怕她劳神,但是也始终管不住她。
好在邝露自己有分寸,她若是累了,就含笑看他们父子三人教习、争辩当做歇眼睛。忽然,她心有所感,缓缓看向窗边,一个白衣仙人正临水而立,风吹扬起他的衣角,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而去。
她轻手轻脚的出去,走到他的身边,笑道:“润玉大神仙,果然是你。”此时她已经三十五岁,距离那一天短暂相见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她虽然还有些少女的娇憨之态,但细细看去,脸上到底还是多了些许岁月的痕迹。而润玉,依旧是那个青年模样,不曾改变。
润玉也笑着看向她:“我曾替你问过月老,知道你心想事成,一生美满,便没有专程下凡告知与你。”
“其实,现在看来,幸福不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吗?我若一时认命,就这么嫁与先太子,恐怕此时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她眼神睿智,通达许多。
“润玉一直以来,都很好奇。”他看向书房方向,那里还隐隐传来稚儿读书声:“你与他认识才多久,便对他一见倾心,从此处处替他谋划,就不怕他有心利用你?”
她笑着,反问他:“在你眼里,邝露是这样浅薄愚昧之徒吗?”她又往前走了几步,从手帕里拿了些碎屑喂鱼:“我之所以选择辅佐恒霁上位,理由有三。一是因为他容貌出众、才智过人,又是当时的夜王殿下,有可能成为皇帝,邝露为了自己,选择辅佐他;二是因为他多年隐忍、心怀大量,虽然自己受尽苦难,仍以慈悲为怀,心地善良,邝露为了百姓,选择辅佐他;三是先皇年老以后,仍由奸妃把持朝政,当时三位皇子里,先太子只懂得吃喝玩乐贪图享受,成王又鼠目寸光不成大器,唯有夜王德才兼备心怀天下,邝露为了大凉江山,为了父亲一辈朝堂老臣,选择辅佐他。
爱人容易,信任难得。即使恒霁当时真的有心利用邝露成全他的帝王之路,邝露也不怪罪,更何况,他没有。润玉,这偌大一个后宫,只有邝露一个皇后,便是他对我最好的回赠了。”
他慨叹一声:“好一句,信任难得啊。”当年锦觅同旭凤二人情比金坚,谁都不能插足干预,却到底被自己的猜忌仇恨伤害的遍体鳞伤。虽是大爱大痛,但是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哪比得上凡间邝露恒霁这一对,相濡以沫,细水长流,令人称羡。
润玉又问她:“在你眼中,润玉和恒霁,可有相似之处?”
邝露摇摇头:“并无。”
“润玉疑惑的很,不知为何,润玉总觉得恒霁与我,长得一模一样。”润玉看她:“邝露以为如何?”
“有一个词叫相由心生。用在此处虽说不太恰当,但是单凭字面来看,好像还有些薄理。想必恒霁身上,有不少润玉羡慕的地方吧,所以在你眼里,他便是你的模样。”她失笑:“我儿年幼时,常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长此以往,邝露编瞎话的本事也越来越强了,润玉莫怪。”
润玉最后给了她一枚丹药,说:“你现在生产,风险极大,这丹药能助你更加顺遂一些。”邝露摸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接过丹药,看着他带些释然离去。
回到书房,恒霁迎上来,吃味的问:“你方才与何人交谈?长得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别不是看我年老色衰,想要始乱终弃吧?”
邝露做出懊恼模样:“言之有理,我竟没有想到。”恒霁被她逗笑,半抱着她坐到床上,拎起一件已经能看出模样的衣服来,说:“我看你腹中这个,定是一位公主,你从前可不爱女红。”
“没准呢。”
“希望她乖一些,别像那两个臭小子一样折腾你。”他眉间透露出些担忧,邝露悄悄凑近他的耳畔,说:“陛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呀。”
那两位皇子书写中偷偷看他们一眼,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