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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果风筝的线断了,就撒手吧

我在人间拾故事

人和人的关系,逃不过一个“缘”字。分聚离合,缘聚缘散,冥冥中都是一种定数,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随缘罢了。何谓“随缘”?就是“拿的起,放的下”。这短短六个字,真正要做到谈何容易?

张磊和林枫已经恋爱五年了,他们在别人眼里是一对“模范恋人”。所谓“模范”,在于他们惺惺相惜,爱彼此爱得很深,很细致,爱彼此可以爱到忘自己。每次吃饭时,张磊只点林枫平常最爱吃的;每次购物,张磊只想着林枫需要什么东西,好像忘记自己的所在。林枫每天上班,张磊都要一直把她送到单位,然后自己再去上班;林枫每天洗脚,张磊都会为他放好一盆热腾腾的洗脚水,端到他的脚下。

别人家都是妻子洗衣做饭,忙里忙外,张磊和林枫却完全不一样,干每一样家务,两人都要抢,做饭要抢,刷碗要抢,洗衣服要抢,倒垃圾也要抢。邻居们几乎听不到张磊和林枫的争吵声。的确,这么相爱的一对,有什么吵架的理由呢?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就在这“模范恋人”在恋爱七年之后,正打算结婚的时候,却分手了。难道这么相爱的一对也逃不过七年之痒,开始厌倦彼此了吗?

​相爱了这么多年,不过,如果双方都厌倦了,都想分开,那就没什么遗憾了。难就难在明明变了心​,却还要执着,不想承认已经不爱了的事实,不愿从爱情美梦中走出来。

当张磊发现自己爱上了阿兰的时候,也不愿意承认。可爱情已经产生,并且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里,越挣扎,扎的就越深。

阿兰是张磊工作上的搭档,因为张磊在家叫林枫“阿枫”,所以每次叫阿兰时,内心有着一种格外的亲切感。阿兰漂亮,善良,对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为了完成项目,阿兰常常主动留下来加班到深夜。张磊觉得既然是工作搭档,那自己常常溜回去陪女朋友,让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很不妥,于是总是留下来陪阿兰加班。

阿兰有个习惯,在电脑上看数据的时候喜欢倒一杯热牛奶捧在手心里。当无数个深夜里,办公室大楼里只剩下她和张磊时,她总是会帮他也倒一杯热牛奶。

时间可以在不知不觉时带走许多东西,也可以生成一些新的东西。很多时候,不知不觉发生的改变,比蓄意为之的更可怕。

张磊和阿兰经常在一起加夜班,两人越来越熟悉,张磊发现阿兰身上有许多打动人的品质,如热情、细致、对工作的忘我与执着。这些品质,很多都是他没有的,他不知不觉的被眼前这个女孩吸引了。而每天的一杯热牛奶,则在空气中荡开一圈一圈温馨的涟漪,张磊和阿兰笼罩在其中。这种氛围让张磊觉得很轻松,很愉悦,加班甚至成为了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张磊对阿兰渐渐产生好感,觉得她越来越亲切。然而,然而这种淡淡的亲切感却最为致命,越是来的快的感情,去得也快;而这种慢慢吞吞的感情,却会一点一点吞噬一个人的心,当它有一天被发现时,一颗心已被吞没殆尽了。

张磊就像一只温水里的青蛙,一开始对自己的情感浑然不知。直到有一阵他发现自己在家叫“阿枫”时,脑海里频繁的出现着阿兰的形象,自己低头看书时,手里也经常捧着一杯热牛奶,他惊慌了——往日心中那种淡淡的情愫突然在内心剧烈燃烧,他对阿兰的感情原来不是亲切,不是好感,是爱。

他之所以常常想到她,正是他在思念她,他之所以不知不觉养成了喝热牛奶的习惯,是因为他已经对她上瘾了。

这样的发现让张磊自己吓了一跳。他竭力想驱走脑中阿兰的形象,看书也刻意不去倒牛奶。但一切努力皆为徒劳,可他越挣扎陷的越深。阿兰就像一股气味独特的迷香,弥漫在空气中,缠绕着他,让他难以摆脱。

此后一段时间,林枫曾狠下心不再去陪阿兰加班。他已经无法平静的去面对阿兰了,同时,他也无法平静的面对林枫,面对自己。

但当他得知阿兰要一个人加班时,心里不是自责,而是想念,担心和心疼。可是,当他陪阿兰加班时很少会想起林枫此时在做些什么。

林枫对张磊还是一如往常的好。可她越是对他好,他就越痛苦,自责,张磊觉得自己在感情上背叛了林枫,为了补偿她,他尽力想要对她更好一些,说一些夸赞她的话,做一些讨好她的事,却都无济于事。恋人之间的甜言蜜语,也变的越来越言不由衷。他讨好她并不是真心实意为了让她开心,只是想为他自己开脱,减轻自己的内疚罢了。

​然而林枫在他心里一点一点远去,过去的热情和爱恋,越来越淡,一去不回。当张磊和阿兰在一起时,说话不自然,行动也变的越来越别扭,原本的自然和谐已被打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呢?

张磊整日被痛苦,内疚折磨着,无法静下心来工作,也无法静下心来生活。

有一天,他发现邮箱里有一封阿兰发来的邮件,不是工作上的事,而是写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恋爱就像放风筝,风筝的线断了,你还会去追吗?”

张磊有些疑惑,决定找阿兰好好谈谈。

下班后,等其他人一个个都走了,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时,她照例冲了杯热热的牛奶,递给他。

他接过牛奶喝了一口,再看时,却发现手中捧的是她的杯子。他吃惊地望着她。

“别吃惊,你已经用了它很久了,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她转过身对着窗外,看着黑夜和灯火,告诉他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心情。

原来,在那无数个寂静的两个人的夜晚,无数个埋头苦干的夜晚,她在与他相伴的日子里,渐渐的喜欢上了他,被他疼惜女孩子的那颗温柔心打动了。而且,她也隐约看出了他的心思。

只是,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了,他还在犹豫不定,所以她选择了沉默。可如今,爱的天平明显倾向了她这一边,她终于无法再忍,勇敢地表达了她的爱意。

听完她的话,他紧紧的抱住了她,却面对着那遥远而深沉的夜景滴下了眼泪。窗外那忽明忽暗的灯火,有一盏正照着林枫,她正在他们共同的家里等他回去。

那天分手时,阿兰对张磊说:“如果你还爱她,只要还有一点爱她,就回到她身边吧,就当我不存在。我不愿意你因为错爱了我而后悔”

可爱有对错吗?爱本来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东西。当一个人想起另一个人,心中只剩下可怜和愧疚时,爱情早已远去不在。

几个月过去了,婚期渐近。张磊本想忘记阿兰,重新爱上林枫,但他怎么努力都做不到。他又想起了阿兰的话“如果恋爱记就像放风筝 风筝的线断了,你还要去追吗?”

也许,在这个时候告诉林枫他爱上了别人是残酷的;可是瞒着她,一边爱着别人,一边拿同情和愧疚作为礼物跟她结婚,对她来说更残酷。

张磊不想当爱情的骗子。他可以继续对她好,可以跟她结婚,但他不能欺骗她。因为他欺骗不了自己,他已经不再爱她了。

一天,张磊鼓起勇气,向林枫坦白了一切。林枫先是一愣,随后是抱头痛哭,然后默默无言地朝卧室走去。张磊一个人留在沙发上,度过了漫漫长夜。

第二天,林枫红肿着眼睛,对张磊说:“我想通了,既然你喜欢她,那你就走吧,我不怨你。”

张磊没有走,他说:“风筝的线是断了,可是,它还在天上飞呢。等它不见了,我再走。”

张磊和林枫还是住在一套房子里,还是同桌吃饭,还是抢着干家务,偶尔也还说说话。一个住卧室,一个住客厅。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到了两个人相约登记结婚的日子。

那天一大早,张磊对林枫说:“我们,还去领证吗?”

“不去了。”

“如果你真想和我结婚,我们就去吧。我不想让你这么伤心。”

林枫掉下眼泪。从卧室里搬出了昨晚连夜收拾好的行李。

“既然风筝的线断了,看得见或是看不见,又有什么意义呢?”说完,她拉着箱子,走出了那个与张磊日日夜夜相守了七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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