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溪宛院主房的朱漆雕花的房门一直都紧闭着,仿佛将一方天地与外界隔绝开来。
不时有大夫匆匆而来,脚步虽轻,却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们身着长袍,个个神色凝重,每一次的进出,都散不开脸上的无奈。
——听说了吗?最近林大小姐房中一直不见客,也没有见她出房外,就只知道老进出一些大夫哎。
——对对对,外面还传林大小姐不够自爱,就想着招蜂引蝶勒,整天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借由此去抛头露面的,啧啧啧,也是该啊。
——谁说不是呢?难怪蒋家那边想退亲。
一时间林府内有太多风言风语猛然盛传。
在那阴暗的角落里,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她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这可怪不得我了林潞!谁让你命好,还仗着自己嫡女身份处处压我一头,现在傻了,给你一桩好婚还不是糟蹋了。”)
她轻轻倚靠着墙壁,手中把玩着一方丝帕,仿佛在摆弄着一件有趣的玩具。那丝帕在她的手指间舞动,如同她此刻操纵着的谣言一般。
她看着谣言如同无形的风,迅速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心中充满了快意。那得意的神情,仿佛在宣告着她的胜利,自以为整个局面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小姐,你说林潞那傻子已有两日没出房门,等外头传闻闹入府中也要四五日,蒋家退亲定要上门一闹,怎么也要个四日左右。”
“怕什么?赢旭哥哥的心一直都在我这边,管林潞怎么闹,她能有什么资格争?”
“小姐说得对,蒋公子那边指不定都可以向上面请旨,让林家这边扶正小姐来代那个傻子出嫁的好啊。”
这主仆俩还沉迷如何打着一手好算盘,骆欢却在林潞主房的屋瓦位置上趴个墙角,抓她一回守株待兔,虽然她开始不是很情愿,毕竟,她只是半个江湖客,要不是为了躲躲搜检的官差,还有一笔犒劳金,她不会搅和这浑水。
而且,林潞服下紫古花前,她就预判到了,许妍的贪婪不会止于蒋赢旭同自己退亲这个结果,退亲只是满足了蒋赢旭那种小人,她们无非是想把林潞名声搞更臭,她最想要的,大抵是林家嫡女位置和蒋家风光迎娶的场面,那么,势必会再制造风声。
”去,派个眼生的贱仆把我们好姐姐的风月说与那茶楼先生,让这城中尽知,不用一日,蒋家那边自然会顾及颜面商议退亲。“
”先不说消息的真伪,以我那好姐姐的心智,将她在商议退亲那天毁了清白,倘若被众人都瞧见了那不堪,你觉得,安平城容得了她吗?“
许研的技俩果然阴险,而且还一箭三雕,败了林潞名声,要了林潞婚约,毁了她最后退路,丝毫没有顾着血缘这层,骆欢没想到她这个算盘打这么响。
安平城是西闽国三座都城之一,为都城之首的沧澜城最为繁荣,安平城则是偏城以险峻山势为天然屏障的都城,算得上风景线城市,但安平的民风刻板,时常带偏见,大部分百姓都趋炎附势,唯利去图,最是忌讳撞破男女苟合,行风月的丑闻,严重者将被逐出家谱,甚至安平城,遭罪的皆是女子,既是忌讳,便鲜少有人提。
“小姐放心,绿芽保证,那傻子肯定身败名裂。”
许妍身边那位长着鹅蛋脸,虽不貌美,却算耐看面相的丫鬟一脸谄笑着凑近她,接过一张薄薄的纸笺,俩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教出什么样的丫鬟,不唱双簧都埋没了。
绿芽办事效率很高,她结交不少黑市里的小哥,明着是她的追求者,暗里都替她跑腿办肮脏事,出府时借由采买许妍的饰品,还戴上了薄纱遮面,特意选了离府外有些距离的西街窄巷,攥着那纸笺接头。
"阿福哥派来识字的小厮?给,故事该怎么添醋传得出彩,我家主子定少不了赏钱。"她压低斗笠,将碎银递上前,停顿了一下动作又故意接触,最后,不安分的手放置在那男人手上。
阴影里那人转身,是个小麦肤色,唇红齿白的少年,灰褐色粗布上有几处补丁,可腰间却系着绣暗金云纹的腰带,外边包着不起眼的褪色靛蓝汗巾,很难被人注意到,而女子那轻浮的动作,他分寸避了三分,用余光上下瞧了眼前的绿芽,当真令人有些许厌恶,却不会明说。倒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心中颇有一番掂量。
“好说,倒是这故事比《翠楼亭》甚高一筹,如果,你们主子乐意把这故事大小巷流传,可以编曲,连孩童都容易口口相传,只要肯加个十两,我着手让说书的在今日午时就开场,如何?”
绿芽自然是为了许研日后打好算盘应下,倘若,这次让林潞彻底身败名裂,那她家小姐自然是都督府嫡女,还配了蒋家那门好亲事,这份功劳定有自己的一半,怎么说都得舍得口袋里的银子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一手交光了口袋银钱的绿芽虽有不悦,回府倒还能与小姐邀个功再讨些银子便识趣离开暗巷,随后,暗巷里除了少年,身后就多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接过纸条欲要离开前对少年说道:“戏要做全,你只需要照着刚才那人说的散播这纸条内容,后面,我有法子让你脱身。”
鱼饵果然如她说的会上钩,最后,她们就等收网,看着绿芽那人的背影,她心有那么一霎想,内宅的勾心斗角虽没有外面危险,却暴露了人性丑恶,内心过于贪婪的人果然不能奢望能改变什么,如果,这种女子不洁的事情一旦坐实,毁了名声不说,还能被安平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致死。明摆着就没打算放过一个宁愿扮作痴傻都不愿争抢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