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易潇然，爱，对于你来说，是什么？”这是黎青见到易潇然的第一瞬间问出的话。

易潇然爱灰白色，所以他的家装修的全体简灰。黎青曾开玩笑说，这颜色太冷漠，看着太冷，有凉意渗人。

易潇然没想到灰白色真的会凉意渗人。黎青双手垂在腿上，他可以看到那双手，因交握太过用力而泛起的青筋和指间涨起的红。

他有难以言喻的不安，蹿袭全身。他感到头皮发麻，太阳穴突突地疼，用手抹了抹把脸，终是叹了口气，慎重开口：“我的爱，是你。”

“呵！”黎青轻笑出声，她的这一声太短暂太轻微，却在易潇然心田轰然炸开，他眼前满是黎青抿着嘴低头的漠然。他从没来见过黎青如此模样。交往小半年，时间不长，可黎青对于他来说，他以为他已经了然于心。他以为，他在两年前，就了解了黎青。可到底，他还是不了解。

沉默，沉默！凌迟的剐刑！

易潇然身上还穿着在公司上班的西装。领带有些歪。工作交接他便马不停蹄往W市赶。他像一个渴望归家的游人，温和热酒佳人，温柔的等待成了他的毒酒。

此刻，大概应该凌晨十二点半了。

两个小时，他和黎青就这样坐了两个小时！他饥肠辘辘，全天开车飞疾，来不及吃任何东西。有什么关系呢？家里有人，有热饭热菜。他在幸福的高速公路、隧道里穿梭。

屋里没有点灯，他以为黎青不在。有些失落。 手刚碰到开关，听见客厅里黎青说不要点灯。

他听话的没有点。借着窗外霓虹的余光，摸索着走过去。黎青就在那里，静静地，背脊挺直，陷在沙发里，像一尊佛。

易潇然满足的从后拥住她。他们之间，隔着沙发靠背。他极度讨厌这种感觉，他感觉这不是沙发靠背，倒像是一座大山，不，是很多座大山，隔着着他和黎青。他转换了位置，去啄她的耳朵，她的眼睛，她的鼻。他想让黎青回应他，热烈地回应他，正如他一样。

可出乎他意料。黎青冷漠的撇开头。没有推他，木然躲闪着。

他看不清黎青的表情。他突然心慌，没有来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黎青已经端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与他，遥遥相对。

她还是挺直着脊背。不，不像佛，像冰雕。

“黎青……”易潇然苦涩开了口：“不要折磨我……”

“我没有折磨你。”黎青打断他的话：“是我们俩错了，错的离谱。”

黎青终于抬起头，易潇然看到有光在黎青眼里闪闪烁烁。她还是没有任何表情，除了声音的轻微颤抖，他捕捉不到其他。

黎青没有看他，借着黑暗看着他背后的一个复古仿真时钟。那是黎青买的，黎青说这是时光钟，她和易潇然的过去，未来，都在那里，永不改变。

“你第一次来找我。你父母总是打电话来催你回去。你有未婚妻。我听见你跟他们你不爱她，你跟她早就结束了。我又给了自己一个沉沦的借口。爱情不是物品，不是谁送谁扔就可以的，爱情是我们的。所以，我留你，我想着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总有一天你带我去见家里人，我一定做个好儿媳妇，我一定好好孝顺，让父母满意，让你无忧。”

易潇然哑然，他知道黎青聪明，但他不知道她这么聪明。原来他所有的自编自导的一切，她早就看破在心里。

“三月，我故意对你忽冷忽热，激你来找我。易潇然，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

“还记得二月有一晚我给你打电话，深更半夜。打了几通你都没接。可为什么最后一通你要接呢？如果你不接，我真的可以骗我自己的。”

易潇然瞳孔突然收缩，他突然想起那一晚。那个寒冷的夜晚。他在睡梦中梦到黎青，他梦到他对她说他爱她。不是梦！

“那晚，那个女人，在你身边，我听到她喊你，那么温柔，那么温柔。我的男朋友，睡在别人的床上。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当了14年的爱情的失败者，我做了十四年的梦。怎么能就断了呢？我骗自己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肯定是有苦衷的。我把你说的你爱我当成了我骗自己的最大理由，我骗自己说，没事，他爱的是我。”

“我以为你是真的爱我。我以为一切都可以过去。我以为那个女人真的会成为过去式！”

黎青苦笑，仰头抬眼看了看天花板，用手指轻轻在眼角轻轻扬上抹了抹。

“三个月多，现在8月24号，三个多月……”

黎青拨了拨头发，碎刘海有些长，刺的她眼疼。“是我错了，以为你不顾一切来找我，是爱我！易潇然，你对不起爱，是可怜。”

“不是，不是……”易潇然呢喃着反驳，他愈发害怕，害怕到他手脚发软到愈发正常走到黎青面前去抓住她的双手，告诉她她是真的爱她。

“易潇然，别骗了。我们都很累。”

黎青掏出手机，那是一个微博用户首页。时间停留三年前，一张合照里。所有的人都是正脸，唯有一个男人背对着众人，左手高举着酒杯，似在庆祝。

黎青把照片放大，男人左手手表上的表盘中心有YXY的字母样。

易潇然的脸瞬间煞白，那块表是他舅舅送他的。世界上没有第二块。

他知道，所有的谎言在这一刻，都成了罪。无法辩白，所有解释，苍白无力。

“三年前，你就关注着我。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怜吧。发疯的找着一个连样子也不知道的人。发疯的把他的信息发了又删，删了又发。发疯的爱他想他，发疯的痴心妄想……”

“不……不不不！”易潇然揽过黎青的肩，他终于有了力气。他想告诉她，他是真的爱她。可是，这样有预谋的爱，他都不敢听，何况是她，他又怎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