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皎说完话,偶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穿着墨色的连衣裙,这一件还是当年自己设计的作品,稳重端庄,非常适合去见长辈。
这一路上,她沉默不语。陈醉虽然开着车,也看得出偶花的不开心。她是不是紧张,毕竟是去见长辈。
想了想,握住偶花的手,告诉她不要紧张,有他在。偶花怎么可能会紧张,那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和蔼可亲的老者。更多的是害怕和愧疚,毕竟是当年的自己留下的错误。
陆皎那种神经病留着迟早坏事,但是他还是有些用的,毕竟免费又忠心的劳动力谁不喜欢。
陈醉偶花,我们是夫妻,你放心,有事我定和你一起承担。
偶花撇嘴,婚都没结,陈醉也太心急了吧!
她扒开陈醉的手,笑意浅浅。
陈醉心有不甘,但还是劝自己足够了,要得再多就贪心了点。
毕竟她就是自己的妻子了,是相守一生的人。无论如何,他都要倾尽所有,让她幸福。
偶花不想说话。
陈醉啊,陈醉啊。你那么好,我真的不想辜负你,但我还有必须完成的事情没有做。你等等我,等这一切过去,我愿意去爱你。
可惜这一切在陈醉眼里变成了偶花的不情愿,他不想勉勉强强,他要娶的人心里可以没有他,但不能是被逼的。
良久,他还是开口了。
陈醉如果你不想嫁的话,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偶花不解皱眉,她没有这意思啊!
连偶花我没有啊,嫁给你挺好的。
偶花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只是可怜陈醉,娶了她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陈醉还是不太相信,说到底还是他们之间的情意不够坚固。
陈醉偶花。
陈醉你知道的,婚姻的前提是尊重。
陈醉我喜欢你,有很多手段可以得到你。但是我想和你结婚,就必须是两情相悦。
陈醉这段感情让你不舒服了或者觉得不适合了,趁现在还可以取消。
陈醉我喜欢你,只是希望你好,若你痛苦,我也不好受。
陈醉苦口婆心,有些东西他明明可以轻易得到,有些东西明明不想放弃却还是劝自己放下,难怪连陆皎都说这可是比神还要博爱的圣人。
偶花心头一震,她知道陈醉的好,可以让她扬眉吐气,可以把建荷还给她,没想到这么尊重爱护她。他有的是机会把自己留下,却还是选择放自己离开。只是默默付出,从不诉说自己的艰难。
此爱只应天上得,四海八荒难找到。
偶花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忍心,解释说。
连偶花我只是害怕,害怕自己连累你。陈醉,跟我结婚,你真的不悔吗?我可是齐桑市人尽皆知的可求不可娶的贵女。
她再次求证,之前说过很多,只有这一次是真心的。
陈醉我把你放在心里十多年,你的模样,是善良也好还是恶毒也罢,我都喜欢。你的好,值得拥有我的喜欢。
陈醉发自肺腑,句句真心。
他知道偶花的小心思和小动作,却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至死不渝。
偶花眼含热泪,许多年了,她很久都没有感受过喜欢了。
父母的爱淡漠却伟大,他们不能轻易表现却在默默支持。只有陈醉是光明正大的偏爱,而她又恰好是被爱的那一个。浮生若梦,遇此良人,死而无憾。
陈醉曾经见过她的狠,是他都难以企及的,却又心疼偶花,不是连家逼得她走头无路,她哪里需要铤而走险。
她的苦楚,他都理解。
她的无情,他也清楚。
她的不择手段,他也能接受。
这样子,是不是就可以和你真的在一起了,一生一世,不相负。
陈醉,谢谢你。
偶花心里想,不说出口。
陈醉见偶花有些动容,心里欢呼雀跃,像是在海边吹风一样。一时间灵药附体,手脚特别灵活。
陈家老宅里。一位雪鬓霜鬟的老先生带着黑框眼镜仔仔细细地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一脸的得意之色。他瘦骨嶙峋,风烛残年的面孔,红茶色发亮的额头下面,两条弯弯的眉毛,一双细长的眼睛,那面相就像一尊土地神般慈祥。
钟婶看把老爷子高兴的。
他旁边一位老道的中年妇女打趣道。
陈老更加得意,笑容可掬。
陈老想当初他们就是极有缘分的孩子,胡闹成那样,还不是走到一起了。
钟婶是呀,是呀!
陈老连家的那个孩子,可怠慢不得。
陈老你可要好好准备。
钟婶有着呢!
钟婶浅笑道,那孩子她也是知道的,名满齐桑的贵女,就怕招待不周,今天陈醉的信息一到她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钟点工请了好几个。
老爷子心里美滋滋,那小子非连偶花不娶,现在也算圆满。他就只等着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了。
这一边,偶花心里还是很难受。她上次嚣张跋扈地来退婚,就是传说中的无赖嘴脸。陈老她更是没有放在心上,不可一世,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黄帝年年换。
再见他难免不安。
目无尊长的确是她的作风。雷厉风行,别说别家的,自家的她都敢威逼利诱,非死即伤不少。
陈醉看出偶花的惴惴不安,连忙牵起她的手,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偶花尴尬,顺从陈醉。
今天只要别太难堪她就感激涕零了。
哪曾想,陈老根本没有怪罪她,反而热情地招呼她。
她看到熟悉的身影时如履薄冰喊了声。
连偶花陈老好。
陈家是盘踞齐桑百年的大家,书香门第,源远流长,所以大家心里恭敬地唤他陈老。就连偶花后来也这么喊,那个时候陈家和自己关系不大,反正已经树敌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撕破脸,免得虚情假意。
陈老皱眉,却没有不悦。
他起身慢步走到偶花身边,偶花心里如过山车般惊慌。他拍了拍偶花的肩膀,笑着说。
陈老怎么还喊陈老,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偶花舒了一口气,不是来算账的就好。同时也很惊讶,他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的吗?当年她可是大不敬到直接堵家门退婚,不退不走的地步。还是父亲劝了自己良久,才放弃的。
连偶花陈叔叔,你……
陈老哎!年轻气盛谁没有过。
陈老就是我当年也是闯天闯地的。
陈老前尘往事就让它过去吧!
陈老一席话让偶花羞愧不已。
海水不可斗量,她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连偶花陈叔叔,我还是要道歉。毕竟这婚事是连家定下的,反悔的也是连家。而且那个时候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高人一等,辜负您的宅心仁厚,实属不该。
陈老呼出长叹,略表欣慰。
陈老这一趟离开让你明白了很多事。
陈老偶花,其实我都知道,你不用道歉,算是陈家欠你的,当年的事情我已经说过陆皎了,就让这恩怨一笔勾销。
连偶花我……
陈老你不用担心,江家那边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只是一个江家,一场谋划,不至于让你怀恨在心,其中定有人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这个人是谁,你也知道吧。
连偶花我从没有想过是他,他可是我连家的大功臣,太不可思议了。
陈老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你当时把建荷交到醉儿手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陈老犀利一问,偶花无地自容。
陈老所以没什么不可能的。
陈老醉儿爱你,全齐桑都知道了。
他和蔼端详着偶花。
陈老我真的心疼他,也羡慕你,能够得到他的爱。
说着,陈老嗫嚅,眼眶微红,声音沙哑。
他的儿子,历经千辛万苦,做父亲的只想他生活得好,不要过刀头舔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