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达海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京城的,直到看见皇上,巨大的恐惧几乎压倒他,最终削爵降级等一系列处罚措施颁布下来后,努达海轻飘飘地回到家中。
雁姬看见努达海游魂般飘进屋,一个人坐在榻前发呆,她叹口气并不打算打扰他,就让他自己去找静静吧。
“雁姬。”努达海的声音有些破碎的叫住转身欲走的雁姬。
雁姬平静地回头看着他,听他要说什么。
努达海没想到雁姬会如此平静,似乎预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
“雁姬,我……我没有……”此刻的努达海在雁姬面前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措而茫然。
“没有什么呢?”虽然雁姬一直觉得努达海和她比起来实在太年轻,可他也是四十岁的男人了,不管书中还是此刻她面前的男人都自私得操蛋。
“我……我和新月格格……我没有……我们是清白的……”雁姬眼中的冷漠使努达海慌张,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雁姬真想仰天长叹,这是个多么没有担当的男人,新月到底喜欢他什么?
“努达海,你已经不年轻了,新月格格可以说年轻冲动,你却不可以,新月格格为何会去找你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
“我只是救了她,我不知道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努达海确实打死他都没想到新月会私奔。
“你跟我强词夺理又有什么用?”雁姬算明白了,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给雁姬痴情的假象,在雁姬以为自己就是独一无二时给她当头一棒,而如今明知道和新月不可能,却又表现出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用长辈的身份享受着新月的爱慕,保持着退可守进可攻距离。
“刚打完仗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此雁姬不是彼雁姬,她不会去和他争辩什么,永远都不要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雁姬叫不醒,她也没那番本事,活了两辈子至少明白了这一个道理。
“……”努达海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雁姬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望着那个转身离去的熟悉背影,他心里五味杂陈。
新月被贬为庶人,作为姨娘抬进将军府,雁姬依然让她住在望月小筑。
新月早早来到正房要给雁姬请安,雁姬来者不拒。
“雁姬……”新月站在房中望着雁姬。
“你现在是侍妾,不可再直呼主母名字,新月,你要记住,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雁姬平静地坐在上首,她没有雁姬的嫉妒愤怒和仇恨。
“是……妾侍卑下,给福晋请安。”新月依然抱着她的爱情观,自以为是地企图和所有和平共处,所以此刻她心甘情愿忍气吞声。
雁姬望着眼前这个将自己作践到泥里的女子,她在想时间是爱情最大的敌人,当她幡然醒悟那一天会不会惭愧践踏了端亲王的荣光,会不会后悔从格格变成侍妾。
琼瑶阿姨的文字是狡猾的,她也知道努达海和新月这样的爱情犹如沙滩上的城堡,爱如烈火,燃尽之后理智终究会回归,所以她让努达海和新月死在爱最浓烈的时候。
“下去吧,以后都不必再来请安。”雁姬不想再看见新月,这个女孩子被父母宠得完全不懂世事,家族的荣光,父母的期盼在她的爱情面前通通不重要,简单说就两个字,中二,和这样的人说不清。
“福晋怎么可以呢,妾……”新月有点着急,她是想要弥补自己插足雁姬婚姻的愧疚,所以简单说她就是来找虐的。
新月是个M雁姬却不是S,她摆摆手打断新月接下来的深情道歉,“新月,既然你自称为妾就该有做妾的自知之明,对于我来说你不过是个奴才,不要试图跟我解释,你只要听从命令,这是我身为福晋今天教你的第一条规矩,明白了吗?”
奴才二字仍不免刺痛了新月,她的脸色白了白,可在爱情的洗脑下她心甘情愿再次低头,“是,妾知道了。”
“如果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妾,那么我建议你多向后院的其他妾学习,好了,退下吧。”雁姬不需要再做别的事情,只需将新月与别的妾一视同仁就可以将她打击得体无完肤,这是她作为长者给予新月这个不孝的女子最沉重的处罚,每个人都应为自己所做的选择付出代价。
果然新月的身子不自觉地晃了晃,旁边的云娃赶紧过来将她扶住,此刻云娃和新月的心中同样苦涩,雁姬的做法无可挑剔,她甚至没有责难新月格格,这使她们连苦楚都说不出。
雁姬不是雁姬,她对努达海从始至终都抱着旁观者的心态,所以她没有憎恨,但将军府的后院却仿佛被投进了一颗小巨石,波澜四启。
努达海和新月很恩爱,至少在外人眼中是这样的。
就算努达海后悔,也必须做出一副为爱失去理智的模样。没办法,堂堂亲王格格为他私奔、为他放弃身份甘愿为妾,努达海若是对新月有怨怼,哪怕只是一丝丝,传出去了也必定会酿成一场风暴。
事已至此,努达海只能将错就错了,在危险的局面中试图找出一条最佳出路。
——或许原著中的努达海也是这么想的,他未必会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只是新月淫奔战场,把他逼得只能硬着头皮唱起这场戏。
从剧情的结果上来看,努达海打了败仗、诱拐格格,最后却只是他和新月死了,将军府的其他人全都安然无恙,也算是勉强有个善终。
努达海和新月不知是真是假的恩爱了好几年。这几年,努达海闲赋在家,或许是心理压力重,他一下子显老了很多,而新月依旧正值芳华。
直到京城里的舆论头条换成了董鄂妃,谁还有心思关注一个被贬斥的将军府?
时间是杀死爱情的毒药。
或许是无人关注将军府,努达海不愿意伪装了……
新月泯然众人,仿佛只是努达海众多妾中最普通的一个,努达海在众多小妾房中流连忘返,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与雁姬相处时,努达海像得了失忆症,忘了与雁姬的矛盾,从新又像以前那样嬉笑耍赖。
雁姬也不会刻意去提起两人间的不愉快,只是努达海对新月的冷淡让她小小吃惊了一下,这就是爱情,他们没能死在最深爱的时刻,然后爱情就没了。
努达海走出了那段不伦之恋,可新月依然在爱情中不可自拔,她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努达海,那是她的天神,是她生命的依靠。
不知从何时起,努达海便再也没踏进过望月小筑,新月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所以她开始打探努达海的行踪,对他围追堵截。
这次新月将努达海堵在回书房的路上。 “努达海,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你……为何再也不来看我。”新月眼中一如既往盈满了脆弱与忧伤。
可努达海却对她有了一丝厌恶,这个女人的不顾一切不仅让她从云端跌进泥里,也使他丢官夺爵,“谁让你跑到前院来的?”
努达海心情不好难免口气有些大,新月眼中瞬间充满泪水,她的心被狠狠刺了一刀,“曾经我不都是这样的吗?你不是说过我有事都可以来书房找你的吗?”
努达海心里憋着一口气,今时不同往日,“福晋难道没告诉你后院的女人不可以到前院来吗?”
后院的女人,新月听见努达海将她归入这一统称时只觉天旋地转。
“努达海,我爱你啊。”新月几乎是惨呼出来。
“将军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格格,她可是为了你受了无数委屈啊。”云娃愤愤不平的为新月呐喊。
努达海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最烦听到的就是新月说爱,“委屈?是我让你抗旨的吗?还是我叫你去巫山的?你的任性不仅让你自己失去了格格的身份更是害得我受无妄之灾。”
新月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就是她心中的天神,不敢置信地瞪大泪眼望着他,“不,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难道你忘了曾经和我在望月小筑说的那些话了吗?你忘了曾经我们之间的快乐了吗?”
努达海觉得自己冤枉至极,他觉得只是和她普通聊天,怎么到新月嘴里就仿佛成了私相授受了呢?
“新月,请你不要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惹人误会,当初我怜你年幼失去阿玛所以一直都把你当作我的女儿一样对待,在我眼里你和珞琳是一样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你误会我对你的感情。”
新月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那些风花雪月的欢乐仿佛泡影般破碎,努达海和她谈天谈地谈星星月亮,两人说不完的话止不住的欢声笑语,这些仿佛是一场梦。
雁姬站在花架下将一切尽收眼底,眼前这个女孩是可悲的,她就像原著里的雁姬,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两日后的半夜新月投缳自尽,被云娃及时发现救下,从此望月小筑仿佛坟墓般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