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英是觉得九畹阁待着舒心,就时常过来,便是不留宿也和瞿夏说说话、聊聊天。
他虽天生就流淌着太祖野心勃勃的血液,只是少年时未曾按照皇族那般贵重长大,身上沾着些许乡野气,说好听是文武兼修,说不好听就是粗人。
他娶瞿夏之前一是慕这少女勇敢且聪慧,二也是想着盛家所跻身的清流门第的认可,倒也担心过与她说不来,却不想瞿夏读书广博而不迂腐,凡是阳春白雪或是下里巴人都有所涉猎,说话聊天都十分畅快。
卢王妃早年失了两个孩子之后再未有孕,在宠爱之上早就淡泊了,如今只寄希望于能够顺着赵策英的心意稳坐正室之位,护着卢家上下,故而对瞿夏多有优容宽让。余者虽有几个在赵策英面前说得上话的姬妾,但也都没有名分,并不敢在瞿夏面前冒犯。
除了徐令仪。
她之前在赵策英跟前多嚣张,如今便有多恨瞿夏,只觉得她夺了自己的宠爱分了自己的爱郎,故而夜里时常闹起来身子不适,要赵策英从九畹阁过去瞧她。
瞿夏从来不拦着,时间一久赵策英也觉得歉疚道。
赵策英她身子不好,倒叫你夜里时常折腾。
瞿夏垂着眼睛伸出一只手绕着赵策英腰带上系着的香囊穗子转圈,默默无语半晌,跟小猫似的把赵策英的心都勾起来了才慢腾腾道。
瞿夏—墨兰妾有什么要紧,白日里也能歇歇的,只是心疼王爷来往于两处,时间久了若在官家面前疲惫失态才是妾的罪过,以后……王爷还是多陪陪徐姐姐,妾并不妨事的。
她本就没打算给徐令仪这种恶心到人家脸上的行为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说自己宽容大度并不与她计较而已。何况她一语中的,说的就是赵策英最关心的事情,在赵策英眼中便是徐令仪远远不如瞿夏懂事周全了。赵策英又见她眼下隐隐有些青黑,颇委屈的咬着下唇,一时竟觉得徐令仪有些让人厌烦。
赵策英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搭在她柔顺的发顶,鼻尖俱是清爽的兰花香气,轻声安慰道。
赵策英你这就是嫌烦,要撵我走了?
他问完之后等了一会儿见瞿夏不吭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瞿夏的下巴去看就发现她在哭。
赵策英这辈子见过各式各样的,哀怨的哭,愤恨的哭,甚至于嚎啕大哭,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一种哭法。她一声不吭,把所有的呜咽都藏在喉咙里面,眼泪像是一颗颗滚圆的珍珠似的大粒沿着面颊往衣襟上洇开一点暗色,一双眼睛像是被雨水洗过那样明亮,眼角却是红的,红色像是初春开透颜色的海棠花,叫人看一眼心就碎了。
他顿时也顾不得其他的,双手捧着瞿夏的脸,语气简直像是在哄孩子。
赵策英可是我哪句话说错了不成,怎么这样就哭起来。都是我的不是,便是你撵我我也不肯走的,好不好?
瞿夏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又从眼角落进赵策英的指缝,烫的他一颗心都软的不行。
瞿夏—墨兰王爷走不走,我又能如何呢?王爷这样说,就是说我不懂事了。
她趁着这个机会改了口,也不自称“妾”了,果然赵策英并未放在心上,反而温声道。
赵策英哪里是墨儿不懂事,墨儿便是太懂事了才会这样委屈。好啦,不许哭啦,今日顾廷烨从南边送来了一匣子粉珍珠,还没入库呢,我叫他们拿来给你穿一副帘子好不好?
瞿夏明白他的理念了,用贵重的东西弥补她便以为能够将这件事抹过去,但是瞿夏并不想只在他心里做一个拿珠宝就能哄骗的宠物,于是蹙眉道。
瞿夏—墨兰我要哪个做什么?王爷在我身边,比什么都要紧,王爷信我疼我,才叫我欢喜呢!
简直是没见过这么会撒娇的人!
赵策英心化成了一滩水道。
赵策英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些个劳什子,可不是我想拿来给你用吗,就挂在你床帏上面,到时候烛光一照润泽生辉。何况,再没有你这样能陪着我说话的人呢,我不疼你信你,还能去疼谁信谁?
瞿夏见好就收,勉强笑道。
瞿夏—墨兰王爷不诓我?
赵策英用大拇指一点一点给她擦干净眼下的泪痕道。
赵策英我这辈子,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小姑娘,娇气的不得了!若是诓你了,以后可怎么哄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