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八点半,还等不到青杳杳下来吃早饭。
虽说他昨晚有心叫她赖床,可像今早这样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见醒的情况到底叫他有些担心。
“师弟,你上去......”
魔王喝完了最后一口南瓜小米粥,懒懒抬头看了一眼龙尊。
龙尊猛地想起了昨晚与青杳杳交谈的事,连忙收了声,转而讪讪道:“额,算了,还是我去吧。”
魔王自然明白,龙尊本来是要他去叫青杳杳起床。他心中有些许不屑,可还是抢在龙尊之前起身淡然地朝楼上走去。
青杳杳昨晚没怎么睡好,她东想西想,硬是折腾到了凌晨两三点累极了才睡下。
魔王不急不徐地叩了三声门,听不到里面动静。
他推开门,就看到了挺尸般昂面躺在被褥下的青杳杳。
“青杳杳。”他站在门口,双手抱胸,不轻不重地喊了喊她的名字。
屋内人了无回应,魔王无语,只好走进屋来。
他站在她床前良久,一时半刻竟不知该如何叫醒她。
本来,他只需要用最省事的方法,一把拉她起来就是了,再不然就是大喊一声或者扯去她的被子。可他一见到这张睡颜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一丝风擦着窗户刮过去,携带走最后一点雨珠。空中残云游走,大半个日头露出来,湿漉漉的光辉垂下来,映在天上,呈出绮丽虹光,落到地上,照见世间百态,。
她睡得很宁静,呼吸平缓,眉目舒展。
他是从未见过如她现在这般恬淡静谧的模样的,他垂头望着她的睡颜,竟也不由心生困倦,想要随她一道躺下睡去。然而,他停在她身边,又觉得安然。只觉他们两个人,从未如现在这般靠近过。
他心头徒然一软,恍惚间想这样也不错。然而,这个念头一经显现,又叫他觉得可怕。
这般无用无力的无趣心绪是他最不该有的。他不能有也不会有如此消磨气性的东西。更何况——他忽然回想起昨晚探听到的那些话,虽说他后来懒得再听了,可也足够叫他明白,她分明是在防备着他的,也亏得她先前总要对他装出一副深情缱绻的样子,说出好多些不顾脸面的甜言蜜语,现在是因为受了皮肉之苦终于觉得演得累了,便不打算再逢场作戏,转而对他避之不及了。
魔王兀自失神,垂下的眸光一瞬转冷。呵,果然诡计多端,若非他多留了个心眼,怕不是还被闷在鼓里,真要中了她的套了。竹叶青说得不错,有些事物确实不像她表面显示的那般柔和可亲。他就知道,这世上从不会有什么白得的真心实意,也不会有什么天生的良善之人。她生养在那王宫里,怎么可能会是良善之人?纵使是良善之人,在那污浊之地待得这样久,也早该失了本心,与那些宵小之辈共营一处了。
善于隐忍、工于心计、口蜜腹剑、擅长蛊惑、暗藏野心......这样的人可比竹叶青可怕得太多了。
“装得真好啊,世女殿下。这样好的伪装技巧也是那位灵虚宫主教的吧。”他低声喃喃,心中是他自己也辨不清的苦涩和失望,继而又生出些许释然来。这些情绪乱糟糟地混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他胸口,化成片片寒霜,缓缓升华凝结,蒙在他的黯红双眸上。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最恰当的理由来利用她。既然,她是在演戏骗他的,这么多年来演得这样辛苦,那么,礼尚往来,也该换他来骗骗她了。
他的眸光有如实质,化作如霜一般的寒刃,恨恨刮在她的面庞上。
青杳杳的睡颜不再安然,她紧皱起眉头,原先晴朗的梦境里霎时间寒风大作阴云密布,有什么东西从天上纷纷扬扬地飘下来,落在她脸上,很冷很凉。是雪吗?她伸手去接,灰黑色的东西落进她掌心,她定睛一看,看见寸寸残灰。冷灰漫天遍野地洒下,繁花凋谢,草木枯萎。她望见,四周有森冷黑雾带着稠郁血气向着中心汹汹聚集,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青杳杳是被瞬间吓醒的,她猛然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喘了好一会儿气,终于平复下狂跳不已的心脏,等到稍稍回神,抬头看到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的魔王,不免又是一吓,条件反射似地往旁边一躲跳下了床。反应过来后,这才发觉她这样的举动实在惹人伤心,她心中暗恼,隔着床远远地望着他,眉宇间略有歉意:“魔王,你是来叫我起床的?”
魔王没料想到她会突然醒过来,而且醒来之后见了他竟有这样大的反应。他心中沉闷一阵,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来人打断了话头。
“啊!师妹,你醒了?”门口的龙尊见到了站在床边的青杳杳,笑了笑,“穿好鞋下楼喝粥吧,刚刚又温了一遍,温度真好。”
“啊......”青杳杳转头看看龙尊,继而低头看到了她光着的脚丫,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花岗石砖的凉意,“哦。”
“师兄,你怎么上来了?”魔王皮笑肉不笑。
龙尊皱眉:“我上来看看怎么回事,怎么叫了这么久还不下来。”
青杳杳没在这头找到拖鞋,这才想起,昨晚是把拖鞋脱在床那边的......
“那个,我还是先换好衣服吧。”她看了一眼那边的魔王,心中略觉尴尬,“你们先出去?”
“哈哈,好。”龙尊展眉笑了笑,转头对魔王道,“师弟,我们先下楼去。”
魔王转身要走,不巧,脚尖微动就触上一物,他低头一看,正是青杳杳的拖鞋。
他目光从青杳杳面上瞥过,瞬间看出了她的心虚。
“师弟?”看见魔王的动作顿了下来,龙尊再唤了一声。
魔王嗯了一声,以作回应。他面无表情地出了屋子,顺便捎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