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借着张真源的手,顾欣年小口小口地呷了些水,喉咙才缓过来。
顾欣年发呆之际,张真源把事先准备好的热水袋捂在顾欣年的手心,垂着眼睫说。
张真源好点了吗?
张真源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张真源看了看顾欣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地自顾说道。
张真源不过好像只能喝点粥什么的。
张真源瘦肉粥怎么样?
张真源还是……
张真源还想说点什么,突然空气里传来一声低低的抽泣。
很轻很浅,如果不是周围实在太安静,张真源坐这么近也不会听得到。
病床上的少女低着头垂着眼,柔顺的长发软软地搭在单薄的背,小小的一团像只无害而脆弱的小动物。
眼角却发了红。
啪嗒。
啪嗒。
浅色的床单晕出几个不规则的水坑,无声地戳穿了少女努力掩饰的悲伤。
张真源没由来地心被什么扎了一下。
一向沉稳的他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手却先于大脑作出了选择。
顾欣年觉得好丢脸。
明明是要说谢谢,却听着他一声又一声的询问,没骨气地掉了泪。
经历了险死,一点点善意的寻常关心,她竟然都承受不住了。
正要背过身抬手擦眼泪,头却被轻轻的拍了拍。
很轻的力度,温厚的手掌摩挲过发丝,无声地安抚。
张真源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柔软的发丝像上好的绸缎,带着暖度,张真源猛地回神。
动作自然地收回手,张真源把手藏在床单下,指尖微抖。
顾欣年没……没有不舒服
顾欣年就是,眼睛有点疼。
顾欣年所以流了眼泪,没关系的
顾欣年眨眨眼抬起头努力对张真源笑了笑。
顾欣年谢谢你啊。
顾欣年这么贴心为我考虑,还准备了热水袋。
顾欣年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
顾欣年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紫白色热水袋。
眼里的真诚毫无保留地全部映在张真源的眼里。
是少女真实的感谢。
她感激他救了她。在他面前露出了最真实也最脆弱的一面。
可他却不是自愿守在这里的。
张真源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粥等会我会叫人送来给你。
张真源既然醒了就好好休息。
顾欣年那就……
不等顾欣年说完, 张真源突然站起身,侧着脸没有看病床上的顾欣年,急匆匆拿起外套就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医务室外的梧桐树下。
马嘉祺靠着梧桐树,低着头用脚扒拉着厚厚的梧桐叶,看不清什么表情。
张真源走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草味。
马嘉祺不常抽烟的。
马嘉祺她醒了?
马嘉祺没有看张真源,蹲下身随意拿起一片梧桐叶。
张真源嗯。
张真源感觉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张真源不过她这是怎么了?
张真源今天本来还在纪律部,学校医务室的医生正在给部里的人做体检,马嘉祺却突然冲进来攥住医生的胳膊就拉了出去。
衣衫凌乱的他都来不及说句完整的话,只一遍遍重复着医生救命。
马嘉祺永远是冷漠自持的,慌乱从来不是马嘉祺的作风。
马嘉祺是小志。
马嘉祺小志……差点把她掐死了。
马嘉祺我,我制止后,她就昏迷了。
马嘉祺呼吸。都没有了一阵子。
马嘉祺淡淡地说着,太过平淡的声线让张真源没有注意到马嘉祺不太正常的停顿。
张真源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前因后果,震惊之余还是理解了朱志鑫。
毕竟当年是小篱求沈老爷子收养朱志鑫,从小到大护着朱志鑫的也是小篱,朱志鑫不可能没有恨。
马嘉祺等会吃饭的时候和大家说一声,注意不要再让小志冲动犯错。
马嘉祺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沈老爷子不会同意随意害人的。
张真源知道了。
马嘉祺好像还没有站起身的意思,手里依旧拿着一片梧桐叶。
张真源马哥。
马嘉祺怎么?
马嘉祺把梧桐叶在指尖转了转。
张真源握了握拳,还是缓缓开了口。
张真源她……很感谢那个热水袋。
医生被马嘉祺拖回医务室开始抢救后,马嘉祺就再也没进去过医务室。
后来抢救后也是叫他进去守着看看最后情况,还塞给他一个热水袋。
梧桐叶突然停止了旋转。
阳光顺着叶缝洒进马嘉祺的眼。
马嘉祺嗯。知道了。
张真源马哥,你……
马嘉祺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马嘉祺猛地站起身,梧桐叶被随意丢落,摇摇晃晃地坠到地上。
马嘉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马嘉祺眯着眼看了眼斜斜的日光,拢了拢外套。
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不敢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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