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耶耶的第二份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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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
黑暗被街灯暖黄色的光芒驱散。
已过零点,临近山道的街区其实并没有顾欣年想象得人多。
但至少黑暗不再无孔不入,如影随形地笼罩着她了。
伤痕累累的少女踏上市区的地面,破碎的裙摆,雪肤横亘着大小不一的伤痕,如墨的长发随风拂过她苍白疲累到极点的脸。
少女的脸上还留有泪痕。
小腿处的伤最为严重。
因为飞镖始终钉着,伤口已经发炎肿了起来,轻微地挪动都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可她还不能将它拔下来。
拔下那枚飞镖,她的裙摆已经不能支撑她再撕下足够的布料去堵住会流血的伤口了。
可若是不堵,她一定会失血过多。
因此,顾新年只能忍着。
少女的长裙早已在漫长而困难的奔逃中,破碎到裸露出一双紫红交加的腿。
紫的是因为寒冷,红的是血迹。
好累。
好累。
人一旦从极度紧张恐慌中走出来,身体的疲惫便会如海啸般席卷到大脑的每个神经。
少女的脚步早已虚浮,行走得摇摇晃晃。
顾欣年只觉得,她的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吧。
未知药剂的药效似乎都被这阵沉沉的疲惫盖过感官,少女感受不到那阵刺痛了。
少女几乎是凭借着自己最后一丝神志支撑着双腿往前迈步。
微寒的秋风吹过街道的香樟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终于,少女跌倒了。
顾欣年只感觉她的意识都消失了几秒。
视野恍惚一片。
她的耳朵也失去对四周的感知力,视觉模糊,直到孱弱的身体砸到地上发出嘭地声响。
顾欣年耳边嗡嗡作响。
她的意识才回笼。
她摔倒了。
顾欣年趴在地上,脊背起伏几下,她缓了缓,才准备起身。
蓦地。
顾欣年看到,她的眼前。
出现一双皮鞋。
几乎是瞬间,身体先于她迟钝的大脑作出反应,想要逃。
可当少女用力憋着一口气起身时。
嗒。
一道冰冷的触感抵着她的额头。
顾欣年抬眼,看到一身黑衣的男人,香樟树影斑驳着,透出那双漂亮冷清的眼睛。
............
*
贺峻霖高大的身躯代替之前无边的黑暗,再次笼罩住她。
她的额前,抵着的,赫然是那把银枪。
枪口冰冷,但里面装着的是灼热的子弹。
顾欣年看着半张脸隐于黑暗,半张脸冷漠似鬼的贺峻霖。
少女的身体窜过一阵冰冷的电流。
几乎是瞬间,她混沌的大脑就涌上一个直觉:
贺峻霖,早就等在这里了。
他早早就等在这里了。
等她一个人慌张地淌过黑暗,等她使尽全部力气,等她疲惫不堪,等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逃离的此时此刻。
贺峻霖在等她自作聪明。
等她,自投罗网。
*
蠢。
真他妈蠢到家了。
顾欣年看着贺峻霖那张冷漠的脸,只觉得自己蠢得可笑。
她竟然还以为自己真的得救了。
到头来,被恐吓,被当作玩物,被几枚飞镖刺得她怕得要吐的自己,不过只是这几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掌间怎么都翻不出去的一个玩意。
丁程鑫和严浩翔在前拦截,刘耀文拿她做游戏哄骗她会放过她,全部不过都是假的。
就算她真的逃过了刘耀文又怎样呢?贺峻霖就等在这里!
他一开始就想好了,在这里等着她!
愤怒。
委屈。
难受。
疲惫。
发炎的伤口。
浑身的疼痛。
一切的一切席卷着顾欣年的神经,她心痛得想笑,眼泪却先流出来。
都说最后压倒一个人的,不过是一棵最轻的稻草。
而此刻,那棵稻草拿枪抵住了她的头。
贺峻霖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省得丁程鑫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抓回来。
贺峻霖看着少女佝偻地蜷缩着的身体,半匍匐在他面前。
见少女没有反应,贺峻霖不耐地移动枪口,将枪口从额头滑到少女发颤的下巴。
贺峻霖使着那把银枪把少女低着的下巴挑起来。
贺峻霖以为,少女的发抖,是因为害怕。
可没想到,枪口挑起的,是少女的眼泪。
顾欣年在哭。
所以在发颤。
这让贺峻霖顿了一秒,神情却未变。
少女在哭,眼神却是那么恨,那么恨地看着他。
同样的一张脸,可不久前,贺峻霖还记得,少女是轻松地,带着温暖的笑意地看着他的。
贺峻霖想,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看他。
顾欣年为什么?
少女流着泪,声音却发着冷,带着恨。
顾欣年贺峻霖,你不是说,你不讨厌我?
顾欣年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逃到这里花了多少力气!如果你本就有能力抓住我,你为什么不直接抓我回去!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这么难地走完这么漫长的路,然后停留在这里拿枪指着我的脑袋!
少女的质问字字句句,带着泪的滚烫,皱着眉眼的痛。
顾欣年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她知道,她一直是个温和的人,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彻底的,难以控制的恼怒。
她恨自己。
恨自己的自以为是。
她更恨,恨眼前这个男人。
恨他把她的自尊,她的释然,她虚伪的自救,狠狠地在今夜踩碎,狠狠地磨灭。
让她觉得她今晚一切的努力,像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顾欣年贺峻霖,你为什么不说话。
顾欣年只感觉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完了。
她喉咙发痛,那把枪的力道卸了一些,她偏头,精神上的恶心让她偏头干呕了几下。
贺峻霖看着她,那张冷情的面具,终于有一丝皲裂。
他没想到,少女会这么崩溃。
少女的质问还一字一句盘旋在他耳边。
对,她说的都是对的。
他确实是一开始就赶到了这里,在此处等着她。
因为贺峻霖知道,这是山道通向市区唯一的路径。
如果少女真的有本事跑到这里,那么,他会在这里出手,带回她。
她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一点不适。
顾欣年从没这么看过他。
贺峻霖有些无所适从,像是回到了,遥远地,他第一次被贺家认回来之后,受到了同龄人毫不掩饰的谩骂的时候。
可那无所适从也不过是片刻,很快,贺峻霖就恢复了那副冷情的模样。
这样也好。
这样最好。
他之前的那些荒唐的想法,早就错的不能再错了。
现在这样,才是对的。
他受到的恶意不知有多少,贺峻霖想,他也一定,以后可以适应少女这份轻飘飘的恨的。
银枪的力道又重了。
强行扳回顾欣年的下巴。
贺峻霖我说过,丁程鑫恨你,我便恨你。
贺峻霖你竟然又让丁哥花力气找你,是你自己不乖。
贺峻霖至于我为什么要最后在这里等着你自投罗网,是因为。
贺峻霖冷情的脸上,只有嘴唇在翕动。其余的任何表情都没有。
恍若没有感情的机器。
贺峻霖这是我给你的教训。
贺峻霖顾欣年,你缺一个教训。
像笼子里精心养护的燕雀,一旦它生了飞离的心,与其仔细思考如何留住它,倒不如,亲手打开笼子,让那燕雀飞出去。
然后让那雀儿感受到外面世界的残酷,冷漠,灾难。
等到它撞得满身是伤,浑身是血,再把它抓回来。
那雀便会永远失去逃离的勇气,乖乖做一只笼中鸟了。
男人的声音清泠泠,不带一丝杂质,也不带一丝感情。
贺峻霖你吃了回惨痛的教训,就会知道,逃跑一次需要付出的代价。
多可笑。
她付出的一切努力,她鼓起的所有勇气,不过是高傲的他给她的一次教训。
恶心。
顾欣年看着贺峻霖这张脸,感到恶心。
多么傲慢的男人,给她如此惨痛的教训。
她的理智摇摇欲坠,几乎被满目疮痍的惨痛撕扯烧光。
顾欣年第一次感到,对死的欲望。
她太累了,又累又痛。
痛得她感觉自己的胸前是一个空洞,里面正被风灌过。
少女在那银枪的强硬桎梏下,却仍然要站起来。
嘭!
子弹出鞘,顾欣年脚边的地面打出一个洞。
那银枪又抵到了她额前。
贺峻霖我说过,再动一下,你可以不用活了。
可未曾想,少女仍然在动弹。
贺峻霖看到少女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一次,在医院看到少女空洞地撞到医疗车的时候。
那个不顾一切,破碎,失去理智的她。
那股无所适从又来了。
可少女还在动,甚至亲自握着那把枪,抵到了人类脆弱的太阳穴。
她在用行动告诉他,她不怕死。
她也在,逼他。
真荒唐,他竟然用了“逼”字。
像是是受到了威胁,男人的脸终于露出别样的表情,贺峻霖皱眉,唇也紧紧抿着。
贺峻霖注视着少女嗫嚅着即将开口的唇。
下一秒。
啪————
风声停下,少女歪倒在了沉默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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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小白也是终于写到高分虐能情节这了。晚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