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涅槃 四

林母出了四皇子府，先去樊楼买了儿子喜欢的芙蓉烧鸡并几盘好菜又去西街打上一壶林父喜欢的花雕酒，随即入了天牢。 一家三口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如此, 咱们家已经成了四皇子的弃子了?”许久之后，林父喟然长叹。

林母点头，眼泪又汹涌而出。

林时樾埋头扒了一碗热饭，又啃了一根鸡腿，这才餍足的开口，“他如今盛宠侧妃肖氏，置姐姐于不顾，且还多次贬损申饬。他弃了咱家也好，省得咱家日后得势他再扒上来。”说到这里，他压低嗓音密语，“老头儿，咱们另投明主如何?”

林父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一把将他摁进食盒，吼道“投什么投，命都保不住了，还想这些作甚?也不知你哪儿来那么大的口气!”

林时樾好不容易从林父手底下挣脱，抓过食盒里头藏着的玉珏藏入袖袋之中，顶着满脸的饭粒张牙舞爪的朝外喊道，“我招，我愿意招，不过我要见了皇上才招，否则就一头撞死在这!”

因皇上急于找到写文章的人，每天都要过问多次，偏林时樾是个嘴巴硬的，屁股都快打烂了还不肯松口，大理寺少卿压力颇大，这会儿见他终于肯招了，连忙使人去给皇上回话，也算有个交代。

见上一面就能得到一位惊才绝艳的臣子，元嘉帝捏着鼻子大手一挥，准了。

父子二人被带到御前,跪下行礼。

“那人是谁，家住何处?”元嘉帝迫不及待的询问。

“启禀皇上，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区区不才。”林时樾腮边还粘了几颗饭粒，仪容实在是不堪入目。

元嘉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林时樾立即补充道,“回皇上，小民七月会说话，两岁能作诗，打小便才思敏捷、聪明绝顶，更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之能。小民饱览群书，学识渊博，那篇策论确确实实是小民拙作，还请皇上明鉴。”

林时樾是个瞎几把玩意儿没人比林父更了解。听见儿子夸下如此海口，他真恨不得扑过再狠踹两脚然后把那张信口开河的嘴给撕了，但碍于此处乃勤政殿，且是御前，因而即使气的马上要背过气了也不敢造次。

元嘉帝听着听着竟笑起将案上一本翻到起了毛边的《资治通鉴》扔过去,沉声道, “给你一盏茶的时间翻阅,随后背诵出来，错一字便拉出去杖毙。”

林父顿时冷汗如瀑，林时樾却面上恭谨回道, “启禀圣上，无需一盏茶，只几息便够。”装逼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实则脑壳疼的要死，毕竟兄妹俩不经接触便互换身魂，所受的折磨不是一般的大！

林时樾把这会儿受的苦全算在了肖晚棠身上，弯腰去捡那《资治通鉴》时，缩在袖子中的右手狠攥了一把袖袋中的玉珏，神魂震荡的那一下激的林时樾差点就栽倒地上。因为他这会儿正弯着腰，无人瞧见他脸上那一瞬间的狰狞之色。呼出一口浊气：‘月儿，接下来就靠你的了。’

‘哥哥放心，一切都交给我吧。’

无人发现那拾起书册的少年郎在起身时发生了什么，唯有元嘉帝注意到少年的气质似乎变得不同了，威严的眸子在少年身上扫视着，心里竟也开始有几分期待了。

却见少年跟玩儿似的哗啦啦的将书翻了一遍,便还给了御前大太监。

元嘉帝：摔！……朕到底在期待什么？

可下一秒，珠圆玉润的背书声从少年口中缓缓流淌，“……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少年背的流畅，语速不紧不慢悠悠哉哉。元嘉帝不自觉身子坐直了几分，阴冷肃然的眸子不自觉蒸腾起几分温度来。从桌案上又拿了一本直接撂在林时樾（诗悦）怀里。

诗悦懵逼的抱住书册，看看皇上又看看手里的，嗯……奏疏？“陛下，这不好吧？”他一介白身看奏疏这不和体统啊！

“朕准你看。”元嘉帝想着上一本是《资治通鉴》，虽然他背的顺溜但也难保他是之前就背会的，虽然在对一个纨绔来说好像不太可能，可他一遛街走马的膏梁子弟要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那不更闹吗！所以这察哈尔总督刚上的奏疏就不错。林家小子之前一定买看过。他若还能背出来朕就信他两分。

元嘉帝的打算诗悦自然清楚，淡定的打开厚厚的奏疏，十息后“臣察哈尔总督宁凌俯请……望陛下批准，圣躬安。”

元嘉帝起了兴致，着人找了几册有关农田、水利和军兵的书来考他，他竟都能倒背如流。面对元嘉帝不时提出的问题也都对答如流不说，难得的是他角度新颖，人也大胆。许多官场老油子不敢说不敢指的问题他毫不避讳直切厉害！

林父跪在地上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惊讶疑惑、不可置信再到恍然大悟、气急败坏、哭笑不得。这，这答题的姿态俨然就是他的小女儿诗悦啊！

元嘉帝彻底服了，沉默良久才徐徐开口，“ 你既然有如此大才，为何还要事先购买考题?岂不是白白沾一身腥?”

林时樾（诗悦）露出无奈的表情“启禀皇上，小民那书童以为小民考不过，擅作主张买了考题。小民事后才知晓心道考题哪能花几千两银子就买到，定是让人骗了，故而瞥一眼就丢开了手。小民愚昧，请皇上恕罪。”

元嘉帝沉吟片刻，又道“你那军屯和保甲法也并非万全之策你可知道？”

林时樾（诗悦）学着自家兄长的无赖模样清清嗓子，揉揉屁股，两只眼睛瞄到桌案上的茶盏脸上嬉皮笑脸“嘿嘿，圣上慧眼如炬，考试时间有限，小民作答自是不能详尽。咳咳，呀！这说了太多话，嗓子不舒服，咳咳。”

诗悦捏着嗓子做张做致，俩眼珠子不住的往元嘉帝茶盏上瞟。元嘉帝被他逗得失笑，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