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闪现的画面里面似乎也有一个人这样撕心裂肺的咳嗽,仔细一想又想不起来是何时的事情,那个人又是谁?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既然处理好伤口就赶紧下山去。”
文荆尘一脸不悦的望着女子,而他旁边轮椅之上的男子,因为她的出现而克制着撕心裂肺的咳嗽,而他忍得非常幸苦。
那个人的白手帕已经被染得殷红,血块上甚至结出点点冰霜,那个场面让人看着异常的心疼。
“我是大夫,对他应该会有帮助。”小女子走过去,正要给男子把脉,男子立刻就把手拿开了。
刚刚撕心裂肺的咳过一场,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的说:“多年顽疾,无药可医,就不劳烦素庄主了。”
既然行走在江湖为了掩盖真实身份,苏沫涵也有一个化名素若晗。
眼前的男子眼神茫然没有焦距,即使他尽力掩饰 ,但是苏沫涵是个大夫,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双眼已经盲了,什么也看不见。
既然看不见还能猜到她的身份,这个人的心智不一般。
苏沫涵也蹲下来,仔细的端详着男子,若有所思道:“你的侍从三两下就能轻易解决十来个杀手,这样的身手就算丢出去那也是排的上号的高手,能让他对你唯命是从,你的功夫一定在他之上,你肯定不是个藉藉无名的隐士高人。”
“年纪轻轻,武功高强,麾下高手如云,又有疾病缠身的,我只想到了一个人,洗月阁的阁主,琉毓公子尹御枫。”
被猜破身份,尹御枫半点反应也没有,淡然道:“猜到了还不快走?”
琉毓公子尹御枫冷血无情,杀人狂魔的称呼,苏沫涵还是听说过的。
关于琉毓公子的一桩传闻,就连久居深山,双耳不闻窗外事的苏沫涵都听说了。
那就是四月前江月楼被血洗一事,江月楼上下无一生还,就连没到五岁的幼子也死在其剑下,江月楼楼主江闻柳还被挂在江月楼上挂尸三日,最后挫骨扬灰,可谓是残忍非常。
于是乎,琉毓公子也被挂上了一个冷血无情的称号。
“啧啧啧”苏沫涵吸了口凉气,“江月楼的事情你着实做得狠了些,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神仙一般的人,下手还挺狠。”
尹御枫的手隐隐的攥紧了拳头,但是很快又松开了。
只不过文荆尘可听不下去了,直接就冲着苏沫涵毫不客气的回嘴:“我们公子可是刚刚救了你一命,你怎么说话的?”
苏沫涵撇了撇嘴,道“小郎君别急眼,我这话还没说完,公子做法看起来是挺狠的,但是用在江闻柳这种人身上,换做是我,我只会做得更狠。”
这时候平淡的尹御枫竟然有了一些动容,问道:“医者对苍生怀有仁慈,素庄主还想怎么个狠法,我很好奇。”
这下苏沫涵倒是不客气的坐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润嗓子,然后再说:“江月楼虽然是江湖一大门派,但是江闻柳的作风实在不怎么样,明里一套,暗地里一套,不知道多少妙龄少女糟了他的毒手,可惜他实在是能装又能藏,一直没被人抓到把柄。”
一杯水喝完,苏沫涵直接倒扣再桌上,恶狠狠道:“江闻柳若是落到我手上,我定要他生不如死!求生生不得,求死死不能!直接死可真是便宜他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尹御枫紧抓着轮椅的扶手,用力太大直在上面抓出一条细痕来。
而他表面上依旧平淡得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我想素庄主该回去了。”
文荆尘正要送客,苏沫涵马上跳起来,到尹御枫身边瞧着:“看琉毓公子的面色,病得不轻,琉毓公子救我一命,我还没报答,怎么能走。”
苏沫涵还以为尹御枫会继续赶人,然而这次他却爽快的伸出手,道:“劳烦素庄主瞧好了,告诉在下,还有多长时间?”
上来就问自己还剩多长时间,还问得那么平静,感觉巴不得自己剩下的时间越少越好,这样的病人,苏沫涵还是第一次见到。
正要去把脉,余光近距离看到这人,苏沫涵的心邹然一顿,见到只是他的眼睛虽然是看着她的方向,但是却没有焦距,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人面色明显是病入膏肓,然而没有焦距的眼神中没有半点病态。
甚至说,他的眸子如同一汪秋水,没有半点波澜,一时间她好想走进他的内心,去深刻的了解这个人,想看看他的过去,是怎样的过去,才能成就现在的这个人。
当搭上他脉搏的那一刻,她再次愣住了,从脉搏上来看,他的身体远远差于表面上看到的这个样子,他的腿还有他的眼睛,全都是因为身体中的毒素才会残。
冰骨之毒,顾名思义,寒入骨髓,中毒之人不会立刻死去,但是会每隔一段时间毒发,毒发时全身上下寒冰刺骨,备受煎熬,寒气一点点的侵入骨髓,让中毒之人在痛苦煎熬中慢慢死去,比被凌迟而死更加痛苦。
那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难怪刚刚看到尹御枫咳出来的血带有冰霜,因为,毒已入肺腑。
苏沫涵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尹御枫的神情复杂难言。
“素庄主,我还有多长时间?”
尹御枫一声把苏沫涵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苏沫涵张了张口,那些话就像是哽咽在喉一样,久久也不能吐出来。
“素庄主这是听脉听不出来吗?”尹御枫又喊了一遍。
苏沫涵放开手,一字一句的从喉咙中挤出来:“三,三个月。”
听到自己只剩下三个月时间,尹御枫非但不苦恼,反而像是得到解脱一样,表现得无比轻松,就好像被判死刑的不是他一样。
相比之下文荆尘的反应倒是正常很多,忙问:“素庄主,人人都称你为神医,你有没有办法治好我家公子?”
被称为神医的苏沫涵,此时也只能失落的摇摇头:“冰骨无解,我现在也没办法解了冰骨的毒。”
相比于两个人哭丧着脸,尹御枫倒显得一派轻松。
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想到他们哭丧的脸。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苏沫涵又说,“我现在虽然还不能解冰骨的毒,但是我可以抑制毒性不发作,至少可以控制三年时间,三年时间足够我找到解毒之法。”
他低着头,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腰间已经陈旧的荷包,神情晦暗不明,低声说:“不必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苏沫涵咬着唇,心口骤然一痛,就像空缺了一块一样难受。
明明只是见了一次的人,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轰隆——”
山间天气阴晴不定,前一刻还是阳光明媚,现在就开始阴云密布。
尹御枫轻声道:“要下雨了,山路不好走,素庄主还是等雨停了再走。”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一阵寒风吹来,尹御枫再次剧烈的咳起来,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文荆尘立刻拿了一个暖炉放到尹御枫手上,只看见尹御枫咳出来的血有是带了冰霜,整个面色苍白得骇人。
只是听着咳嗽声,苏沫涵就觉得心惊,也管不了尹御枫会不会拒绝,就拿出金针抑制他的咳嗽。
这一次尹御枫没有躲,平静的靠在椅子上缓着气。
其实他不像传闻上说的那般凶神恶煞,冷血无情。
一场雨直接下到深夜还没有停歇的意思,苏沫涵趴在屋外的栏杆上,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外面就是竹林,除了竹舍里有灯火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正发呆着,身后就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在屋外站着,打雷可没有地方给你躲。”
回头一看,竟然是尹御枫,苏沫涵诧异了:“你怎么知道我怕雷?”
尹御枫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难得的好心情,竟然有心思开起了玩笑来,说:“都说妖怪历劫的时候会被雷劈,你猜今夜又是哪个妖怪要历劫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小玩笑,苏沫涵竟然感觉无比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然后记在心里一般。
外面寒风瑟瑟,苏沫涵道:“夜晚外面凉,还是在屋里坐着好。”
苏沫涵正要把他往屋内退,尹御枫摆了摆手,道:“屋里太闷,出来透透气不打紧。”
下雨的时候,空气总是带着一种清凉的感觉,很是舒服。
苏沫涵深吸了一口气说:“是啊,总是留在一个地方可以把人闷死的,我小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哥哥总是把我关在家里,就连我长大了,出来立个山庄替人诊病,他也要拍一群人看着我,难得我可以一个人在外面过夜。”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怕打雷?”苏沫涵又问,明明白天打雷的时候她没有惊慌失措,那时候光想着尹御枫的病情,直接把雷声给忽略过去了。
“猜的。”尹御枫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似乎在回忆记忆中仅有的一点温暖一样,“很小的时候,认识一个小女孩,她就很怕雷,所以就以为所有的女孩子都害怕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