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箔卷轻寒,烟雾缭绕,山如涌翠波,隐隐约约中,一所宫殿绕风烟而落,若隐若现,雕栏玉彻,如空中画阁,神仙居处。
看这外表,哪会将它与恶名昭著,江湖中人人喊打的鬼谷联系起来。
苍穹浩茫,蓝天似海,无边无垠,漆黑魅影,悬崖峭壁,自是别有一番风景。
身着红衣的俊美男子,轻轻拢了拢身上的衣角,十根手指交扣,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手,轻轻敲打身下的树的枝干,好似在抚琴一般,悠闲自在。
含情目一挑,眉尾悄然染上了一抹艳色,流光溢彩,若是有人此刻对上他暗沉而自带纯色的眼神,只怕恨不得立马沦陷在他的深情里,沉溺在他的怀中。
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一场因为琉璃甲而引出来的闹剧已经快结束。
红衣男子可惜的啧了一声,而后借力从树上跳了下去。
红衣落尽,魅惑众生。
互相指责对方的人群才突然安静下来,目露惊艳,纷纷呆愣在了原地。
红衣绝世,美人含笑。
良久,才有人从这美色中回过神来,颤抖的指着红衣美人,带着恐惧的声音响起:“他是鬼谷谷主温客行!是他,是他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的!!”
语音一落,众人才纷纷惊醒,细碎的声音响起。
“他就是温客行?”
“鬼谷谷主?看起来不太像啊!”
“他居然是鬼谷谷主,看起来好像还没有过三十岁,这怎么可能!”
……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声,红衣男子锋利的剑眉一挑,蓦地抬起眼皮,环视周围一圈,直到所有人都噤了声,才勾起嘴角,阴沉沉的说道:“骗?这个词用得太不恰当了。”
而后,他微微张开双手,用内力一吸,那被世人所争抢的琉璃甲,轻而易举的就到了他的手里。
红衣男子擦拭着琉璃甲上的血液,继续说:“有些人总是不明白,就算你拥有泼天的富贵也得有命享才是。”
他目光温柔看着琉璃甲,就像看自己的情人一般。
有门派势在必得的声音突然响起:“温谷主,若是你也想要琉璃甲,不如直接划下道来,大家各凭本事。”
闻言,温客行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只是双手轻轻用力,只在刹那间,琉璃直接化成了灰,随风飘洒。
“你!!”众人的声音响起:“温客行,你不要不知好歹!!”
温客行无所谓的笑了笑:“瞧瞧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为了一个破琉璃,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手足相残,真是好一出精彩的大戏。”
“温客行。”眼见着琉璃甲毁于一旦,赵敬心痛的无法呼吸:“你毁了琉璃甲,意图为何?”
温客行慢斯条理地拍了拍手,直到琉璃甲的灰搽拭干净了,才极罕见地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浅笑,觑得众人变幻莫测而后归于铁青的脸色,才玩味的开口:“当然是为了看一出狗咬狗的大戏喽。”
他一字一句继续道:“所有因为窥视琉璃甲而来到青崖山的人——都别想活着出去。”
“你想让大家都死。”赵敬心里一惊,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弊关系后,却嘲讽一笑:“可如今,我看死的却是你。”
“你座下的群鬼早已背叛了你,你一个人对付我们这么多人,我看还不如早点给自己收尸。”
众人纷纷嗤笑。
笑他的自不量力。
也笑他的痴心妄想。
不知何时,天上开始被乌云覆盖,斗大的雨珠突然开始落下,哗啦啦的声音,淋的众人一片狼藉,泥土溅起浪花,汇聚成一股水流,冲刷着无尽的黑暗与罪恶。
在众人的哄笑中,温客行却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是吗?”
而后,他拍出一掌,掌风直接朝赵敬击去,赵敬还来不及反应,就活生生的被眼前之人给拍死了,他僵着身体,直愣愣倒下去,脸上还带着嘲讽的笑意,瞳孔微缩,似是死不瞑目。
“义父!!!”
旁边的蝎王躲闪不及,也被掌风掀倒在地,喉咙一堵,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温客行你竟然练成了六合心法。”
红衣鬼主满不在意的玩弄着自己的指甲,眼里满是漠然:“说起来,这还得多亏你们,要不是你们让我被剑仙追杀,我哪能偷学到六合心法,就算只是残缺的心法,对付你们这种小猫小狗却是绰绰有余了。”
雨越下越大,乌云压顶,也压在在场之人的心上。
蝎王艰难的爬起来,扶着赵敬的尸身,狠狠瞪了他一眼,恨恨的说道:“真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你。”
温客行盈盈一笑:“晚了。”
蝎王渐渐握紧了双拳闭了闭眼睛,脸颊不受控制地抖动:“你杀了我义父,今天我就要你为他偿命。”
蝎王转过身,冲着人群大喊:“杀了他,杀了鬼主,为盟主报仇!!”
眼看着盟主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众人也有种被人挑衅到家门的感觉,纷纷应和了起来。
“杀了他!!”
“杀了温客行!!”
……
人群涌动。
鬼主漂亮的眼依旧含着笑,一身红色长袍,开始被雨水浸湿:“看你本事喽。”
一触即发。
看着围攻过来的众人,红衣鬼主竟忍不住抿唇笑了,而后在人群中开始了单方面的屠杀。
他几乎是带着畅快的笑意,进行这次的屠杀,他不知道他到底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别人在他身上划了多少刀,捅了多少剑。
双目通红,带着血丝和笑意。
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温客行!”被他打成重伤的蝎王,气若游丝,他看了看满地的残肢,再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带着笑意的染血男子,诡异的大笑了起来:“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如今也不过到六合心法第九重而已,若是没有了解你经脉走向的人,为你输送内力,突破第十重,以你今天的消耗,不过七日你就会筋脉寸断而亡。”
随即,蝎王找了一处靠后的位置,握住赵敬的手,声音还有些不稳,继续道:“我等着你死的最难看的那一天。”
温客行一笑,强撑着身体,掐住了他的脖颈,片刻,直到人没有了呼吸,才像丢垃圾一样,将人丢在一边,
他回过神来,看着一地的残肢,仰天大笑。
雨水冲刷着地,汇成血流,也模糊了他的眼睑,他眼角眉梢都似恨,却又似解脱,
爹,娘……
阿行,给你们报仇了。
被麻痹的知觉,开始回笼。
红衣男子蹒跚着步伐,来到了菩提树下。
欣赏着最后的雨声,滴答滴答,似是生命也开始倒计时。
雨打风吹何处……
愿得来世平常家……
他闭上双眼,安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哥。”
来晚了的顾湘无视一地的残肢与血流,径直走到躺着的人面前,她浑身开始发抖,颤抖着声音:“哥,你别吓我啊。”
泪水落在红衣上,晕染开一朵朵的水花,她哽咽的说道:“曹蔚宁抛下我走了,哥你不能再抛下我了……”
察觉到有人在呼唤他,红衣男子才慢慢睁开双眼,痛的麻木的身体,机械的开口:“阿湘,我不是让你跟罗姨他们离开……”
顾湘擦了擦眼泪:“哥,你不走,我就不走,你们都别想抛弃我。”
她慌了神,试着给温客行输送内力,可那股内力刚涌入体内,就马上被排斥了出来。
“怎么办啊,哥,我该怎么办。”
顾湘无力的哭出了声。
温客行温柔一笑:“阿湘,不要怕,哥对不起你,哥不能再陪你了。”
而后,他撑不住了,慢慢闭上了眼。
“不,哥!”顾湘悲痛欲绝,直接察觉到眼前之人还有呼吸时,才勉强镇定了下来。
她找来一辆马车,将温客行放在车上。
向着城镇走去。
雨愈发大了,温客行的身体在经过颠簸后气息越发微弱。
顾湘慌了神,只好把马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小巷子里,一家一家扣门,问有没有大夫。
可这城镇上,大夫本来就稀少,再加上顾湘一身是血,众人都不想惹麻烦,所以等到她走破了脚,敲破了手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她开门。
雨水湿滑,顾湘走的心急,不小心摔了几跤,不仅脚变半瘸了,还摔的浑身是泥,可温客行危在旦夕,顾湘不敢有丝毫停歇,她再次一家一家的跑,一家一家的求,可依旧没有任何人给她开门。
累瘫在了桥头,她才看到一个紫衣人和一个小姑娘在雨中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是她今晚见到的唯二两个人,她顾不得其他,伸手握住来人的腿,说着那句重复了无数次的话:“你是大夫吗?求求你救救我哥……”
而后,双手越握越紧,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紫衣人和小姑娘的眉目皆着忧愁。
紫衣人原本是想把这个抓住他腿的蓬头垢面的姑娘手挪开,可在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以后,他一愣,他连忙撩开地上人的发丝:“阿湘?”
再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小姑娘同样也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顾湘抬起头,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心里有一种直觉,这个与她主人生的一模一样的人肯定能救她家主人。
她继续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家哥……不,救救我家主人。”
紫衣人此时也顾不得伤心,他背着地上的少女:“你家主人在哪?”
少女虚虚指了一个方向,报了一个地名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