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拯救

他抚一抚我的发顶，说出任何话都似在叹息。一片秘密的隐喻。不知在喻谁，喻我，还是喻辛夷？

　　又将那一本蝴蝶装帧的书本推到了我的面前。每一个字，写的都是辛夷第一世的历史。他死在了第二十七年，百花谷中，那竟是他和庄梦生唯一一次相见。庄梦生不明原因忽生了一场心魔，要一条百花谷狐的命，百花谷狐便舍了命给他。

　　帝君说：“还有机会，再救他一次吧。”

　　我重整旗鼓。

　　当时，我将二十七年那一页的结尾往前再翻一页。是五年前。那时，百花谷镇上传播一种疫症，势甚盛，发作的人类会像蝴蝶一样，爱吃花朵。且愈吃愈多，吃到第五日，便会呕花而亡。时人称之为蝴蝶症。

　　此病候怪异难解，人人怛之，且有从百花谷镇往其他镇子蔓延的形势，十分迫人。是时，庄梦生惊闻家乡患难，便还乡救治乡亲。

　　此事慎大，乃至动撼了人间当朝皇帝的注意力。皇帝亲赴百花谷镇，主持治瘟疫的局面，平稳远近惶恐的民心。

　　庄梦生这个道士果真天才不凡。察瘟一年，苦心孤诣，竟然在古典之中想到了一张治愈蝴蝶症的医方！

　　医方的需要，要撮一味万万年的锦蝶灵芝。这灵芝乃是神话中的宝物，人类凡眼尘躯，如何得知其所在？

　　庄梦生不知道，人间皇帝也不知道。辛夷却知道，只因我在陪伴的五百年里，曾告诉与他。那时我每天随便捡了一个故事给他听，胡说八道为主。唉，他倒一直铭记。

　　而辛夷这边，他似乎一直神秘跟随着庄梦生。自从庄梦生回乡医治蝴蝶症，他就施展了变幻的术法，化妆为一个医门弟子，也到达了百花谷镇上。

　　又后来，听闻那一件医方，他便一只狐偷偷去采集锦蝶灵芝了。锦蝶灵芝，种植在锦蝶姥姥的园子中。锦蝶姥姥性格怪诡，法力超绝。辛夷自知强抢不行，就与这个残忍的蝶姥做了一桩交易，用一百年修为为价钱，换来一颗灵芝种子。

　　那时辛夷不知为何，只有着两百年道行。又给了一百年，消耗巨大，不足以再幻化为人。他强撑回到了医门，把那一颗蕴含无限心血的种子交付给了医门的大师姐，就匆匆化狐离开。

　　大师姐得了种子，却揽功自居。原来她如此跋扈的一颗爱心，也拴在了庄梦生身上！寻到种子，伟功一件。皇帝大悦，问她要什么奖赏。

　　她卑鄙地答，要当庄梦生的妻。

　　皇帝答应给了她。皇帝赐婚，尽管蘧蘧是个道人，也岂有弗受的理由？庄梦生娶了大师姐。

　　自此，庄梦生和他的妻，成了治愈蝴蝶症的举世恩人。庄梦生，亦被皇帝亲封为天师，一代伟岸的、慈善的、歌功颂德的天师形象，呼之欲出。

　　谁也不知道，那一只哀小的、寂寞的、再也不会讲话的狐狸。谁能拨一点时间和心意，来恩戴他，也来悲哀他？

　　辛夷为了庄梦生，诸般奉献，诸般吃苦。

　　我觉得不值，更觉得吃撼。

　　不自觉里，帝君的袖子又拂过，我就浸感在这故事淡淡的哀惑中，睡了。睡梦中，我已下了决心，要去拯救辛夷，还有他的爱情。